美男作家用什麼寫作
絨布

打著“美男作家”旗號的葛紅兵新作《沙床》尚未面世,已惹得非議聲四起,對把葛紅兵定位“美男作家”的這種宣傳方式,出版該書的長江文藝出版社表示還是要堅持下去,他們並不認為這是對作者及其作品的貶低。

世界上的生存辦法有很多種,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一個“賣”字。有賣糧食的,比如我們廣大的農民兄弟;有賣人的,比如人口販子;有賣字的,比如現在的我;也有賣嘴巴的,比如説相聲的。也有賣臉蛋的,比如F4——有人説了,F4演技差怎麼了?人家往那一站,就呼啦啦的有人衝過去圍觀。其實,賣什麼都不容易。賣糧食的要種地,賣人口的要冒險,賣文字的要熬夜,賣嘴巴的要把嘴皮子練得像安裝了彈簧似的。惟有這賣臉的容易,攤上個好基因,這臉蛋一精緻,鈔票就跟著砸過來了。或許有人看得眼熱,就琢磨出一個門道——咱們是不是可以一起賣了?

我估計,前些年盛行的美女作家就是這麼折騰出來的。人家都説“作家無美女”,咱們就偏偏不信,趕快弄幾個心靈美、臉蛋也美的女作家出來,就好像賣衣服的,一旦競爭激烈,就立即吆喝著——買一送一啦!買大衣送襪子!再説了,人比襪子好修飾,你臉黑點,我就給你抹點石灰;你嘴巴大點,我用口紅在你唇上微微一點;你是個大圓臉,我就專門拍攝你的小側影,再來點黑白朦朧效果,往封面上一擱,那就是美女了。

按照這個辦法,美男作家也是可以炮製的——怪不得有的書商開始動腦筋了。其實,美男作家更容易誕生,因為美男可以分很多種——年輕的小白臉,那叫純情美男作家;留著大鬍子的,那叫粗獷型美男作家;留著長頭髮且瘦骨嶙峋的,那叫頹廢派美男作家;長相實在沒什麼特色的,那叫耐看型美男作家;眼睛小而有神的,那叫神情派美男作家;眼睛大而無神的,那叫散光型美男作家——這是個多麼寬容的時代啊,連周傑倫的一雙無神的小眼睛都能電倒一大堆的小女生,還有什麼不可以實現的?一個美女作家倒下去了,千萬個美男作家還是可以站起來的嘛。

雖然美男作家有誕生的可能,但是,我還是堅決反對的。道理很簡單,每個行當都有自己的規矩——假如你是賣豬肉的,你就別琢磨著同時賣大蒜,否則,人家正經賣大蒜的就得衝你發火;再者説,你覺得搭賣大蒜佔了便宜,其實也可能會倒楣,因為你的豬肉有一股大蒜味,而你的大蒜又變得油膩膩的,看著都噁心,誰買啊?關於這一點,美女作家的失敗就是最好的例證。當年美女作家們的小臉都擺到了書店裏,大家一開始還新鮮,後來就開始膩歪了——看那張面孔挺純情的,怎麼專門寫下三路啊?敢情這面孔和操行還不是一回事。想賞心悅目呢,那張臉也如此而已,還不如看看沒大腦的港姐;想增加點文學修養,結果總能在裏面挑出病句;想凈化靈魂,結果越看越想做壞事;想意淫一把,結果威力還不夠,還不如去看三級片呢。所以説,最後的結果就是非驢非馬,幾方面都不討好老百姓。

假如美男作家出現了,估計境遇還不如美女作家。人家小女孩可憐兮兮的,東西寫不好,就把玉照弄上來賺點小費,這還情有可原,你一個大老爺們不好好的幹活,把一張大臉弄到封面上,嚇唬誰啊?所以,一旦出現,必將全國共誅之,不但男同胞會憤然圍剿,連女同胞也不會手軟——道理很簡單,這年頭美男多了去了,吵著嚷著往電視上竄,要真想充實一下少女情懷,找誰不行啊?難道還非得對著一本書想入非非?再説了,但凡成為文學女青年的,其眼光大多刁鑽毒辣,你想靠臉發財,估計還得去南韓把臉鑿開了重新佈局。

其實,在中國歷史上,文采斐然的美男子還是頗有一些的,隨便翻翻史書,很容易找到,比如嵇康,這個人精通文學、玄學和音樂,同時英俊瀟灑,別人形容他是“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最有説服力的故事是,某次他去森林裏採藥,竟被樵夫誤以為仙人下凡,其風姿可窺一般。然而,我卻從來沒見誰把他叫做“美男作家”。在我看來,一個文人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寫好自己的字;而作家最成功的時刻,就是用自己的文字征服別人。擁有一張好臉是件快樂的事,但是,臉蛋是無法真正創造一個完美的精神世界的,更談不上征服——充其量也就是取悅。一個寫字的倘若淪落到賣臉的地步,那實在是很悲哀。

看看我們的老祖宗,他們都是人因文而盛,沒有一個是因為文因人而超的。當然,古代也有賣色兼賣文的,比如不少男美人、女美人也專心學點文章,結果,男美人都做了伶優,女美人都成為了名妓。但是,人家是以賣色為主的,學習文章那屬於強化氣質、陶冶情操,然後可以賣個好身價,所以算是熱愛本職工作。而看看今天那些試圖賣臉的作家們,三心二意、異想天開,以為一張臉就可以蒙蔽天下之眼,或許是童心太盛了。

值得慶倖的是,現在還沒有幾個美男作家出現,否則,到時候去逛書店,左邊一排美女大頭像,右邊一排美男大頭像——估計以黑白的為主——你這裡稍微一走神,還以為進了哪個公墓呢。

個人檔案

葛紅兵,1968年生。博士、教授,繫上海最年輕的文科教授之一,中國當代新生代學者中的代表人物,社會職務有上海大學中文系副主任,貴州師範大學中文系客座教授,中國文藝理論學會理事、當代文學研究會理事等。

1996年出版了中國第一本《文學史學》,該書被認為代表了中國文學史學研究的闡釋學派的最重要成果;1997年提出“相對主義批評觀”,其追求知識民主和平權的銳利鋒芒引起學界轟動;2000年提出“20世紀中國文學悼亡論”,再度轟動文壇;2001年出版自傳體長篇小説《我的N種生活》引發爭鳴。1996年至今葛紅兵出版學術專著7本,隨筆集3本,速度在文壇引起轟動,其觀點為海外媒體介紹、轉載,論文被翻譯為韓文、英文、日文,在日、韓、美等國具有一定影響力。同時,在國內他也漸漸地為一般公眾所熟悉,具有一定公共知名度。

關於性

葛紅兵

我最近要在雲南出一本書,責任編輯是個女的,她把我一篇文章中下面一段文字給刪了:為什麼女人總是覺得性愛是男人享用她們的身體,而她們則是在獻出身體?男人不畏懼使用他們自己的身體──在烈日下他們挑水,汗滴從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滑落下來,陽光在他的汗滴上打出折光,男人做愛,她們自己也認為這是為自己服務。可是女人呢?她們為什麼不能正視自己的軀體?是什麼使她們成了反身體的人?

該女編輯給我打了個電話,向我道歉是表面文章,實質是譴責我的觀點。她説女性看了會生氣的。我知道,她已經先代替所有的女性讀者對我這段文字生氣了。

但是,同樣是女性編輯,上海的一家雜誌的編輯用了我那篇稿子後,給我發了一段評語:

如果女人不給男人性,男人認為女人不愛他,如果女人輕易給了男人性,男人認為女人下賤;如果男人向女人要求性,女人會認為男人只要性,把她當泄欲的動物,沒有愛,如果男人不向女人要求性,女人會認為男人不正常。

這個編輯的話非常好,短短幾行字,把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性鴻溝給勾勒了出來。但是,情勢還不止於此,從中,我還看出以前我只是認為男人和女人在對待性的問題上是不一樣的,現在,我知道了,即使是同為女人,她們之間在性上也沒有達成什麼共識。

《江南時報》 2003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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