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代人的俄國文學情結
潘小松

我們這一代的文學啟蒙若談起來是繞不開俄國文學的,或者更準確地説是俄蘇文學。日前在潘家園以一元錢的廉價在地攤上買到1955年上海新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加裏寧論文學》(草嬰譯),那種久違了的感覺就不止是泛泛的感嘆,因為它是我真正意義上的文學啟蒙書,三十年前似懂非懂地從父親的那一隻子彈箱做成的書箱裏翻出來讀過,記得還學著父親用紅藍鉛筆畫過道道。現在愈發聰明的前衛文學青年已經無法理解“論共産主義教育”、“革命與文化”之類的標題與文學有什麼關係了。在那個時代,文學和熱血是常聯繫在一起的。現在想來儘管作者讀者都有些盲目狂熱,但文學卻因此有了它的生命力。現在的文學缺少的就是這樣的生命力。劉小楓先生曾經用一篇論文的篇幅寫關於《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女主人公冬妮婭和閱讀冬妮婭的種種,那種筆觸就不只是在寫文章。那是那代揮之不去的情懷,我可憐現在的人再也不會産生那種讓人心跳的情懷。在大學裏作為第二外語我學過兩年俄文,現在的程度也就認認名著的標題。然而,我卻蒐羅保存了許多俄文名著;這其中就有1948年莫斯科版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和未註明出版年份的前蘇聯外文出版社版《奧斯特洛夫斯基文集》法文兩卷集。三十年前在三都那個前線小島,我們住的兩層樓房有冬妮婭和保爾相會的那樣的美麗花園,只是沒有林務官家那樣豐富的藏書。我現在的藏書遠遠超過了當時羨慕的書上描繪的那五百本,但那場景至今曆歷在目,成了記憶中少數幾個瞬間。文學作品的價值是否應考慮這樣的因素子至少今天藏書的興趣可以追溯到那裏。“史達林文學獎”獲得者斯捷潘諾娃的小説《收穫》就只給過我閱讀的記憶,“蜥蜴”那章是知慕少艾年齡上的少年讀了銘刻終身的。可惜我多次買過這書又多次讓我送到了隆福寺中國書店,因此讀者看不到書影。

五四新文學運動以來的翻譯作品經我手進進出出的也不知有多少了,到底還是保留了幾本。理由很簡單:普希金的詩在我那一代人就不止是詩,不止是藝術,它更是人生的一種理想和追求。魯迅時代將普希金譯作普式庚。我手裏有一冊孟十還翻譯的《普式庚短篇小説集》,是文化生活出版社刊行的“譯文叢書”之一(1937年初版,1948年第四版)。1937年4月29日孟十還為這本集子寫的“後記”裏説:“今年二月十日是A,普式庚底逝世百年紀念日,介紹和研究他的文字,在蘇聯當然不用説,就是在中國,用中文發表出來,這兩三個月之內,我們已經看到許多,所以我想關於他底—生和藝術,在這本……集子裏可以不必多説了。”這本集子收了《射擊》、《風雪》、《棺材匠》、《站長》和《小姐——農家姑娘》等八篇“代表作”,《埃及之夜》和《大彼得底黑奴》因“是未完成的作品”,所以不收。孟十還譯本所據的本子是前蘇聯國家書店文學部1936年出版的普希金全集和莫斯科渥爾甫出版公司出版的普希金全集裏的本子。我手裏有“國家書店”版1949年印本,得到這本巨冊時恰遇給普希金作品做過裝幀設計的張守義老先生,這也算是一種書的緣分吧。“國家書店"1949年版《普希金選集》我保留了一打,其中有一本還蓋有“國際書店北京門市部”的紀念章“慶祝偉大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奶週年”。1937年蘇聯科學院也出版過《普希金文集》多卷本,我手裏有其中的第二卷,1940年印本,也是巨冊。為紀念普希金誕辰150年(1799~1949),蘇聯科學院曾出版多卷本(袖珍本)《普希金文集》,我有十來本殘本的1951年印本和1957年印本。1951年印本帶插圖,1957年印本則裝幀簡陋些。現在想來後悔:曾藏有戈寶權先生編的第一個較完整的中文《普希金選集》,因為書晶不佳,我把它處理了。

我想,我的普希金搜藏不會就此完結的,只要我的俄蘇文學情節尚揮之不去。

《博覽群書》200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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