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年前，一群放浪形骸的人佔據了丹麥首都哥本哈根市中心的一處廢棄軍事要塞，把這裡建成他們理想中的“自由城市”克裏斯蒂納,如今成了丹麥的香格里拉。《紐約時報》7月12日報道了這片神奇的土地。

    嬉皮士佔領要塞

    又到了萬達最鬱悶的時候了。“自由城市”克裏斯蒂納的居民代表們要就如何應對政府取締克裏斯蒂納的壓力商量對策，進行第47次大討論。

    萬達是克裏斯蒂納惟一一所幼兒園的負責人。自1971年起，他就一直住在克裏斯蒂納，見證了這塊自由之地的“光輝日子”。克裏斯蒂納地處哥本哈根的東部，佔地41公頃，原來是一個軍事要塞。丹麥軍隊撤出這個地區後，各路倡導反文化運動的嬉皮士、藝術家、政治活動家，以及其他一些與社會不合群的人搬進這裡，並住了下來，創造了這麼一個有爭議的地方。這裡每一處房子的朝向，每一家餐館設多少座位，每一期社區報紙的頭條發什麼內容，都是包括萬達在內的居民大會逐一議定的。

    但是，30多年來在克裏斯蒂納的生活使萬達明白一個道理，享受自由是要付出代價的。在某種程度上，這裡其實比丹麥其他任何城市市區更不自由。這裡共14個社區，常住居民近千人，其中成人八百，兒童二百。每一個小小的決定都必須幾乎所有人達成一致意見。

    不修馬路不用車

    起初，就圖個簡單，不管是衛生問題，還是窗戶用什麼玻璃，事無巨細，克裏斯蒂納的創始人都碰頭議一下，很快達成一致。即使居民間不幸發生了暴力衝突，等待肇事者的也就是當頭一記棒球棒。克裏斯蒂納的人們極少願意找皇家警察解決分歧。

    這種議事方式逐漸形成規章，解決了不少大問題。克裏斯蒂納人自己設計和建造了房子，建成了完善的基礎設施。（當然，多數房子未經政府許可就造起來了。）居民們議定，這些房子不得向外界出售，只能租賃給內部居民使用，從而解決了住房問題。如今，每家每戶都有電有水，自己負責處理垃圾。克裏斯蒂納人不修馬路，因此也就沒有機動車。這樣，孩子們得以享受到城裏孩子所沒有的自由，他們盡情地玩耍，每家每戶都認識他們，大人也不用擔心汽車會撞上他們，這裡太寧靜了，簡直是哥本哈根市的一片綠洲。

    經過30多年的發展，克裏斯蒂納成了哥本哈根最美的居住區，每年吸引了50萬遊客。克裏斯蒂納用旅遊收入建了一個村莊，村民們很少離開這裡。當年克裏斯蒂納的居民們一致同意為所有願意定居“自由城市”的流浪動物提供庇護。如今，到克裏斯蒂納來的旅遊者隨處可能遭遇流浪狗的騷擾。

    事無巨細全民定

    可是，萬達越來越深地感到，克裏斯蒂納凡事都有規章的傳統讓人忍無可忍。

    彼得普斯特老頭也有同感。他家門前就是運河，運河邊遍佈野花，鴨子在河裏遊弋。他坐在家裏，看著油畫一樣美的運河説：“我們總是商量，商量，商量，想讓所有的人達成一致越來越難，就只好再次舉行會議。還是有不同意見，接著又是會議。”

    産生分歧的首先是毒品問題。儘管丹麥早就禁止吸大麻和買賣大麻，但在克裏斯蒂納的“吸毒者大街”，你大可隨便買、隨便抽毒品。在吸毒者大街，只實行兩條法規：第一，不能賣高純度的毒品；第二，不能拍照。

    克裏斯蒂納的居民們在是否保留“吸毒者大街”問題上形成尖銳對立，爭論了20多年還沒有形成決議。因此“吸毒者大街”至今仍然是哥本哈根的一顆“毒瘤”。1975年、1978年丹麥議會曾兩次企圖以此為由取締克裏斯蒂納，均未能成功。最終在1979年通過法令，禁止“吸毒者大街”販賣高純度毒品。

    另一件讓萬達等多數居民深受困擾的是創辦克裏斯蒂納小學一事。一眨眼30多年過去，當年的叛逆青年如今早已為人父母。萬達等多數居民提出創辦一所小學，讓孩子們繼續受到克裏斯蒂納式自由觀念的教育。可就有一些居民認定任何形式的教育都是對人性的扭曲，因此居民大會討論了多年也沒能形成決議。於是，克裏斯蒂納的孩子反而只能去哥本哈根市區上學。

    我家住在理想國

    如今，克裏斯蒂納的居民們碰到了多年來前所未有的嚴重威脅。丹麥現任執政黨是保守黨，該黨2001年上臺後就大力提倡法律與秩序，發誓要把克裏斯蒂納趕出哥本哈根市。

    到明年夏季，丹麥議會將對克裏斯蒂納重新規劃計劃做最後的投票。克裏斯蒂納剛好處於運河黃金水道的位置上。如果重新規劃，那麼克裏斯蒂納將被逐步改變，將出現新修的馬路，“吸毒者大街”將不復存在，所有酒吧必須獲得賣酒許可證。

    第47次居民大討論會上，代表們紛紛發表了真知灼見。馬爾莫斯説：“克裏斯蒂納人都很誠實，遵紀守法，我們只是在覺得法律制訂得太愚蠢時才不遵守。如果政府再來鎮壓就既討人厭，又無必要了。”卡斯騰説：“也許最讓保守黨忍受不了的，是克裏斯蒂納人從不向政府納稅。”

    每當萬達心情低落時，他就乘2路公共汽車到哥本哈根市政廣場，然後站在廣場中央，朝四週看一看，內心充滿感激：天哪，感謝上帝，我不是住在這豬窩。我的家在克裏斯蒂納！

    《揚子晚報》2003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