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是畫在紙上的夢遊!
敘靈

    文學是畫在紙上的夢,對一個肆意做夢的人來説,把夢的種子植在現實水泥地的縫隙間,讓它日復一日頑強地生長,這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無從逃離的處境。

    最先知道吳晨駿這個人,是通過詩歌,從各類文學刊物上知道他是一個詩人。至於他從何時開始寫的小説,我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他那些敘述小人物的感人故事還是抓住了我。

    從喜歡他的藝術性很強的小説那天開始,我逐漸開始敬重這個人,為了寫作,他辭去了一份薪水不薄的公職,把自己像一頭困獸關在一間出租房裏,失去了所有的生活保險,甚至連最基本的生活來源都成問題,這將需要多麼大的毅力與勇氣啊!

    前年,我有一個腰纏萬貫的朋友,突然間好像中了魔一樣,他捨棄了生意,跑到鄉下拾起了早年的文學夢,寫起了小説來,當時我聽説他的乖張舉止後,還一個勁兒給他打氣,並以吳晨駿的事跡作為激勵藍本。萬萬想不到的是,不到半年光景,我這位立志做作家的朋友就屁顛顛跑回了熙熙攘攘的城市,繼續做起了他的紅火生意,問起個中原故,他只是搖著頭説:“苦啊,太寂寞了。”由此而聯想到吳晨駿的寫作生活,他不僅要忍受日復一日的孤獨,而且使人脆弱的貧困也在折磨著他。

    吳晨駿的朋友們曾把他的木訥、不善言辭比喻成天才的行為,然而當我看完他的最新短篇小説集《柔軟的心》後,我寧願相信他是一名處在孤獨與貧困的夾縫間的夢遊者,他以一系列如夢如幻、似真似假的夢魘般的作品,向我們重現了一個以卡夫卡、愛倫坡、殘雪為代表的藝術世界,一個個奇異而荒誕的情節,一種種夢境般的場景,深刻地揭示出我們的真實的生存困境。

    從自身的生活體驗出發,吳晨駿啟動了一場使人焦慮與顫抖的夢魘,《柔軟的心》這篇小説從頭至尾都在敘述一種令人窒息的死亡,朋友綠霧和徐福生前活在無聲無息中,沒有人關心他們,其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荒謬的符號,“他要獲得你的尊敬,就唯有死了?”一個女人説出了存在的答案。《闖入者》則再現了一個物化日深的社會環境對人的壓迫,李強是一個熱愛藝術與詩歌的稅務工作人員,最終因為不甘墮落而放棄了工作,把全副精力投入到詩歌寫作上,像他這樣孤獨無援的人卻被世人視為瘋子,作者對李強入住精神病醫院的那段描寫十分精彩,有入木三分之力。《追》以變形的手法敘述了一個現實與夢魘交織的故事,我與夥伴們都在逃避一個手拿電鋸者的追殺,但驚慌失措的我們從未看到過殺手,也不知道殺手是誰?這正如現實生活中的人們,面對日益冷漠與糟糕的物化世界,無時不刻不感到一種焦慮,但又不知為什麼而惴惴不安?!

    短篇小説是門藝術,有它自身的規則與界限,不僅要求作品呈現出“必要的簡短與限制”,而且需要作者具有良好的語言感覺與嫺熟的結構能力,可以説吳晨駿的作品恰恰體現了這些可貴的才能。米蘭昆德拉在《小説的藝術》中認為,對小説家而言,存在三種可能:“他敘述一個故事;他描述一個故事;他思考一個故事。”從講故事的方法來説,收入《柔軟的心》集子中的其他作品,譬如《可疑的變化》、《花神廟》、《長工》等都可歸入“思考一個故事”的範疇裏,雖然其思考的深度與廣度有所欠缺,但這絲毫損壞不了吳晨駿小説的藝術價值與個性。

    文學是畫在紙上的夢,對一個肆意做夢的人來説,把夢的種子植在現實水泥地的縫隙間,讓它日復一日頑強地生長,這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無從逃離的處境。

     《南方都市報》 2003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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