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一個人類思想史的奇跡
李銀河

    在我看來,一個生活在20世紀的人如果不知道福柯,就像一個生活在19世紀的人不知道馬克思一樣。説得刻薄一些,他會是一個文盲,至少是個“思想盲”。福柯的思想,振聾發聵;福柯的世界,豐富多彩。任何一個人,如果他錯過了福柯,就會與一個最有趣的人、一個最值得結交的人、一個人類思想史上的奇跡失之交臂。

    福柯最早進入我的視野是在80年代末。當時我在做同性戀研究。有一次,我與一位在華的外國專家——他是位同性戀者——交談,他提到他最心儀的作家是福柯。從此我開始關注福柯這個人和他的作品。剛一接觸福柯的世界,我的心就受到強烈的震撼和吸引,從此一發不可收。福柯人格與思想的魅力誘惑我冒昧地接受了這項我明知自己力有不逮的工作:解讀福柯。美國人類學家吉爾茨曾經説過,福柯是一個難以歸類的人物:他是一個非歷史的歷史學家,一個反人本主義的人文科學家,一個反結構主義的結構主義者。福柯的工作涉及好幾個領域:歷史,哲學,藝術,文學,心理學,社會學;而我專攻社會學,對福柯的理解就有先天不足。但是,我之所以沒有能夠經受住誘惑,原因是我想通過寫這本“解讀”,自己好好讀一下福柯的書。即使“解讀”不出它真正的深度,也可以作為一種“代讀”——代替那些想了解福柯又沒有精力讀他的書的人來讀一讀福柯,使他們通過我的閱讀來了解福柯。或許他們也能像我一樣感受到福柯思想的吸引。到那時,他們就會自己去閱讀。這正是《福柯與性》這本書的目的之一。

    福柯其人精彩,其書也精彩。他的《性史》是一座寶庫。讀他的書是起碼的,了解他的思想是重要的,然而更重要的是學會像他那樣看問題,像他那樣思考問題,分析事物,最終能夠達到自己對事物作出福柯式的分析的境界。

    研究做久了,人常常會陷入一個困境:自己可説的話太少了。似乎所有的話都被別人説過了。除了一些經驗研究的發現之外,人還能説出些什麼是別人不知道的、沒想到的、沒説過的呢?福柯是一個例外,他説出了別人沒説過的話,他發明瞭與眾不同的觀點,他對別人翻閱過無數次的檔案材料作出嶄新的分析,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這是研究的最高境界,是每個有志於研究事業的人應當終身追求的境界。

    《中華讀書報》2002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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