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上海男人那樣的精確計算，也沒有上海女人那樣的權衡利弊，北京男人憑著感官和本能便對女人説出“我愛你”三個字來。而北京女人也單純到懶得動腦，想想有人可依靠也挺不錯，對方的老爸或許還是個當官的，反正總歸也要嫁人，於是就點頭應允了。結果，男人的工資卡就交給了女人，房租和所有雜費也全都由兩份變成了一份，一切都經濟實惠、圓滿滿，下班後可以躲在暖氣十足的房間裏，而不用再去酒吧裏尋覓溫柔了，多幸福！

    然而，王子和公主過上幸福生活之後的事情開始漸漸不美妙，環境不斷變化，由於雙方所受教育、家庭、生活環境、性格、對社會的認同度等各種因素導致的差異開始頻頻出現，並導致無休無止的矛盾。北方的男人女人倒也爽快，那就分了吧！於是揮一揮手，還是帶走了幾片傷痛的雲彩。

    ———講“門當戶對”，喜歡處處留一手，是上海男人女人談戀愛的習慣

    上海的一家報紙曾詳細披露過一位滬籍女歌星鉅款被男友席捲的內幕。一時間社會各界議論紛紛，但大部分人的看法都是怪女方自己不好。最普遍的説法是：迭種事體為啥不曉得“防一腳”？結果活該被“斬”進。的確，在上海人的男女關係中，這樣的事例屬於是極其罕見的。絕大多數男人女人在兩性關係中都不會去冒險，類似的社會新聞也只是不斷提醒精明而有經驗的上海人要“預防”加上“小心”、“提高警惕”。

    然而在北京，即使一個男人兜裏只剩下最後一張一百塊，有朋友來了尤其是女朋友，他還是會拿出來花掉。北京人面對感情就是毫無保留地付出，付出了再説！錢花完了怎麼辦？那就借唄！借了一次不還，照樣還可以再借第二次，反正大家都是好哥們，都是同類的人。不過有時候我還真想警告北京的朋友別問上海人借錢，因為借錢這種習慣，在上海人眼裏真是不可原諒的，會連朋友也沒得做的！這就是兩地文化的差異了。

    上海人是全國最講究平等交易的民族，“各人自掃門前雪”的風格經常被貶低成“小農意識”，但是上海人的確不喜歡欠人家點什麼，也不喜歡平白無故給人家點什麼。所以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上海女人，你可以大膽點送她鑽戒和名貴的衣服，如果她不愛你，她根本就不會收，而即使她愛你，萬一到最後分手她還是會將東西都還給你！所謂“無功不受祿”思想背後更隱藏著“怕麻煩”的深層思維。

    上海人的講究平等還表現在對待婚姻的超級“門當戶對”上，在過去，女人從“下只角”嫁到“上只角”是值得慶賀的。而如果一個上海男人娶了個外地戶口的老婆，那麼婆家一開始就會看不起新娘子，親戚面前也總覺得矮了半截。現在所謂的“好女嫁老外”也依然很流行，在我所工作過的一家外資企業裏，如果你有了男朋友，大家最關心的就是“他是啥地方來的？”如果答曰“美國、加國、澳洲”等等都會惹來艷羨目光，答“日本、南韓”要低掉一截，“新加坡、中國香港”則更低一截，如果是本地的國人，那乾脆回答“我沒有男朋友”好了！那時候正是科幻片最氾濫的年代，因而我便想如若真有星際旅行，嫁個“外星”男朋友不知道算不算真正的時髦？

    ———講究大男人主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北京男人女人在一起的方式

    北京男人是很大男子主義的，他們喜歡被依賴、被依附，那會有種強烈的權威的感覺，雖然這並不代表著他們不怕煩。北京男人是很怕煩的，經常可以看到有執著的北京女人纏住他們不放，歇斯底里、不依不饒，然而沒過多久，居然傳出兩人還真在一起的消息。這要是碰上了上海男人，絕對可以來一個“溫柔一刀”，你愛誰誰去！所以我的北京女朋友都説上海男人是“殘酷的溫柔”，那種理性的光輝，她們是絕對不嚮往的。

    不過北京城實在是太大了，尤其是一些類似豐臺、通縣的地區，那裏的人偶然來到三環內都和“進城”一樣，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一起辦掉。因此北京的老百姓都是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早上不到6點就已經有很多人出門趕上班了，而晚上不到9點，大部分商店關門，男人女人也都洗了腳鑽進了被窩。這在喜歡夜生活的上海人眼中恐怕是不能想像的。

    但正是因為城市大，來回倒騰一次不容易，所以北京男人要請個美眉出來娛樂，便意味著必須負責對方的全部費用，而且還要管接管送。光這一點再加上北京房價貴，便足夠男人先想著買車後想著買房了。在上海，有車族多少讓人羨慕和尊重，但在北京，張三李四阿狗阿貓都有車，而且大部分都是捷達、富康甚至夏利、奧托一類，所以實在沒什麼可值得眼紅的。

    ———北京愛情故事：合租來的婚姻

    在北京，男人女人混居的事情特別多，有一些是公司分配給的宿舍，幾男幾女都是同事，同住一個套房的屋檐下；還有一些則是因為北京租房子太貴，所以兩人或者多人分攤合租，至於性別也就不那麼講究了。

    峰和丹便是這麼住到了一起，同樣單身的他們每天朝夕相處，漸漸就有了點感情。尤其是丹，對峰的偉岸和豪氣始終傾慕不已，於是便在生活上無微不至地照顧對方，包攬了全部家務不算，還時不時地打件毛衣給他。在峰幾次生病期間，丹都不眠不休地照顧著他。

    人非草木，何況峰絕不是個不解風情的人，於是漸漸也就接受了丹。雖然對於眼前的女子，峰始終都不能激起小説裏所描述的那種驚天動地的感覺來，但沒有愛情，柔情和溫情總是有的。去領證的那一天，峰安慰自己説，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丹對我實在太好了！我應該對得起她。

    然而，或許是一切來得太容易，加上毫無激情可言，峰對丹便少了許多尋常夫婦的額外遷就和憐惜。裝修房子的時候，峰躲在單位里加班；丹小産的時候，峰又出差去了外地。丹越來越失落，越來越不滿，日子裏便無端多出了許多抱怨和口角，峰最不能忍受的是，每次一吵架，丹就會氣呼呼地威脅説，“我過不下去了，咱們離婚吧！”

    “如果你再説一次離婚，我就真的和你離了！”峰在一次吵架中警告丹。然而沒過幾天，丹卻真的故技重演，忍無可忍的峰終於拖著丹到了民政局，兩人這次真的離了。

    ———上海愛情故事：包辦來的女婿

    阿囡的姆媽是開美容店的，很有一點錢。家裏別墅汽車樣樣都有，惟獨寶貝女兒的婚事和前途，成了阿囡媽的一樁心事。不過，擔心歸擔心，阿囡媽心裏其實早有分數：先是把阿囡送去洋人在中國辦的學堂裏讀2年，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然後便去了一家知名的外資公司做老闆助理。對阿囡來説，文憑沒什麼重要，國家承認不承認都隨便，最關鍵是———一個好人家的女孩子如果沒份正當的工作，會讓男人害怕的！

    果然，一旦阿囡有了英文和外資企業的工作，要給她介紹對象的人就多了起來。阿囡和姆媽千挑萬選，選中了一個有中醫、西醫兩張文憑的碩士。書讀得多的男孩子果然很老實，對比自己小上8歲的女朋友也是愛護得不得了，唯一有問題的是，男方剛畢業，在醫院實習的工資才1000多元一個月！

    然而，阿囡的媽是精明慣了的，她不僅不責怪“準女婿”賺得少，反而鼓勵女婿繼續讀個“醫博士”出來。要知道，醫生是越老越吃香，何況現在家裏上上下下的人的身體，都有女婿精心呵護著。美容店也挂出了“中醫針灸”的招牌，旁邊懸著女婿的兩個碩士文憑複印件，讓人倍感可靠。

    當然，阿囡的工作是早就讓辭了的，女兒在那外資公司的工資，還不如媽媽接一個客人辦張卡來得多呢！家裏的美容店如今正要擴張，極需要人管理，要知道現在做美容的客人層次也高了起來，靠老媽這點墨水有時候還真壓不住。等到再多幾家分店，“準女婿”的博士讀好，阿囡也就該完婚了，到時候再生幾個寶寶，家族的事業便可以綿延下去，也不怕沒人養老了。是誰説包辦結婚不好來的？

    ———上海男人的愛情，是那種夜了給你50塊錢讓你獨自打車回去的愛情。實用性強，可是純度很低。

    上海男人的愛情，是那種夜了給你50塊錢讓你獨自打車回去的愛情。實用性強，可是純度很低。畢竟大家第二天都要上班，畢竟反覆乘坐計程車的成本有點“划不來”，畢竟……於是本來很浪漫的一件事情，最後用人民幣輕易解決掉了。我不知道其他女人會怎麼想，她們會不會覺得由男人親自送回去，在漫漫黑夜裏即使多麼冷多麼浪費時間，也都顯得浪漫和溫暖。然而，作為一個典型的上海女人，我當時的想法是，如果有末班車可乘，我倒寧可省下這50元明天去超市買瓶洗髮水。

    誠然，在這種幾乎可以將愛情按一定比率折算成人民幣的城市裏，是不可能奢望有什麼人為你“拋頭顱、灑鮮血”的。那種“我願意為你去死”、“我沒有你就活不下去”的天長地久，在上海人看起來實在太不誠懇。我在北京工作時，一個平時追我很緊的上海男人就對我説過一句話，他説，“我現在很想你是真的，但如果要我馬上從上海飛過來，那就不是愛情，而是恐怖了。”

    然而，這種恐怖在北京人那裏是隨時可以演變出來的。上海女人之間互相都會告誡對方，千萬不要找北方人啊！為什麼？很簡單，北方男人太認真了，習慣於互相尊重、互相保持距離的上海女人不習慣。

    在北京，如果我有朋友因為玩得晚了必須撒謊才能回家的話，他最容易選擇的藉口就是，“我有個朋友失戀，要自殺，我陪著他呢！”如果我用這種謊言去騙上海人，就連三歲的小孩子都不會相信。哪有這樣的事情？但是在北方，這實在是稀鬆平常。我有個女朋友初到北京不知道情況，遇到一個男人威脅她説，如果分手就死給她看，竟然不肯相信，還冷著臉蛋説，“那你就去死吧！”沒想到前腳剛出門，後腳房間裏就傳來“撲通”一聲，轉回去一看，男人真的剖了腹，腸子都流了出來，嚇得她立刻昏厥了過去。你説是不是很恐怖？抑或，對待愛情就該有這樣的忠誠？

    ———北京男人的愛情，是摟著你在長安街上不斷吹冷風的愛情。純度很高，但是時間長了會感冒。

    北京男人的愛情，是摟著你在長安街上不斷吹冷風的愛情。純度很高，但是時間長了會感冒。然而，是女人都會愛上愛情本身，在冷風裏看泛著金光的天安門和排列整齊的聖誕樹，有時候也是浪漫的。更何況，身邊的男人脫下身上僅有的風衣、棉襖為你驅寒，説著笑話為你解悶，更時不時加上一句真誠的“別凍著，我會心疼”之類的軟話，你真的能做到毫不動容嗎？

    我有個上海女朋友，是某外資公司的總監，有房有車，但最近還是和相交7年的男朋友分手，跟著個北京人北漂去了。北京男人很窮，窮得只剩下愛情了。但是他會在擁擠的公交車上用自己的身體圍成一道護欄，不讓旁人擠到他心愛的女人。這是善於替女朋友開車門的上海男人所不會的一招。天冷了，北京男人不僅拿自己的手心來焐暖女人的手，甚至把女人冰冷的腳也放在自己前胸焐暖。冷天送衣服、雨天送雨傘這種早就被上海男人遺忘的細節，也被拿出來獻給女人。招數雖老，但的確招招都管用到女人心裏去。

    然而，在機場送行的最後一刻，女人都是猶豫著想要留下的，畢竟7年不是個很短暫的概念。但是當她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昔日愛人面前的時候，對方只是接過她一隻左手上的行李，而示意她自己負擔另一隻右手上的行李。對上海男人來説，男女平等絕不僅僅表現在餐桌上的一貫AA制，就算是拎個行李包袋，他們看起來覺得女人也該負擔她可以拎得動的那一部分。就這麼一個小小的細節，女人義無返顧地走了。她想起每回去北京出差，那個北京人都是像個駱駝似的一人負擔全部的行李，即使多麼沉重，也絕對不要她動一根小手指頭。“你是女人，你別動！”對方向她豪氣又愛憐地呼喝。就這麼一掂量，誰更在乎她，誰更關心她變分外明瞭了。説到底，女人都是需要細心呵護的動物，這一仗，上海男人輸了。

    ———上海男人的婚姻，是一項經過精確計算的長期投資，付出多少，獲得多少，早就心中有數。

    相對北方男人的熱情、霸氣，上海男人顯得既理智又冷漠。上海男人的愛情，往往是一項經過精確計算的長期投資，付出多少成本，獲得多少收益，早就心中有數。

    在我寫書的日子裏，有不少上海男人向我表達愛情，問題是我並沒有收到多少束玫瑰，上海男人追求的方式是獨特的：其中一位表示願意投資我出書，然後給了我一份詳細的利潤分成計劃，並指出如果他的投資計劃成功，我們未來結婚的房子、車子以及蜜月旅遊都會不在話下。還有一位是剛從某國留學歸來的MBA，他非常善意地表示支援我在家寫書而不是出去拋頭露面，然後他提出第一年每個月可提供2500元/月的生活費給我，到第二年則隨著他預計的升遷改為4000元/月。第三年，他用他在歐洲所學習的MBA知識流利地列出一個表格，表示我會在那年自己有所收入，再接著又是兩個箭頭，我可以利用我自己的收入隨他移民國外或者生個孩子。

    的確，上海男人一點都不咄咄逼人，他們是小心翼翼的、穩紮穩打的，但我不知道在經過那麼科學的計算之後的“戀愛成家計劃”中，含有多少愛情的成分？我曾把這兩個計劃拿給我的一北京哥們看，那哥們立刻怒不可遏地説，“你也對他説，給他5000元/月，讓他給你跪著擦地板，你問他幹不幹？”5000元/月讓男人僅僅跪著擦擦地板？這在北京男人眼中應該是種侮辱吧？不過説真的，我私下裏覺得即使這兩個人不願意，一定也有人會願意幹的，這年頭找個5000元一月的工資還真不容易呢。上海人是實際的，在利益面前，犧牲點面子有什麼關係？在外地人一片“上海小男人”的呼喝、斥責聲中，又有多少上海男人“揭竿而起”？他們大多忙著賺錢、讀書、移民，你們愛罵誰就罵誰吧。但你若是去攻擊一下北京男人或者東北男人看？不被唾沫淹死，你們家的玻璃窗也鐵定保不住。

    相比其他城市，上海人的離婚率是低的，婚姻也是相對穩定的。因為在高度算計的謹慎的考慮基礎上産生的婚姻當然會在統計的意義上相對穩定，即使顯得功利些、平庸點，但是只要大方向一致，上海人輕易是不會離婚的。

    ———北京男人婚姻，打上了移民者的烙印，合得快分手也快！

    相比上海，北京的生活節奏一點也不快。答應你的一件事情在上海哪怕拖上一天都會有人覺得你“不守信用”，但在北京拖上三五天屬於很正常，不了了之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上海的街頭一到9點基本上就沒什麼閒人了，大家都在上班，每個人都習慣打卡和考勤，但北京人很多都還賴在暖氣十足的被窩裏，因為太多文人、藝術家都是不用按時上班的，靠關係做生意的商人則不到夜晚更不用出動了。所以，如果你是個想在工作日出去玩一把的人，大可以上北京去，喜歡呼朋喚友的北京人會陪你吃喝聊天從下午一直到半夜！

    但是，北京也有一樣東西節奏是比上海快的，那就是男女之間結合與分手的速度。過去有個笑話説，上海人互相見面問候愛用“吃了嗎？”這三個字，而北京人則改用“離了嗎？”來代替。這個笑話有無根據並不清楚，但是北京男女結合的速度真的遠遠大於上海人。

    也許是因為北京實在太過巨大和空曠，又也許因為大部分北京人實際都是從四面八方的城市移民過來，所以這個古老浩大的城市其實缺乏真正的安全感。各地的大學生、打工族、各國來洋插隊的老外，還有林林總總的諸如中關村、亞運村、大運村等等村落，構成一支龐大的移民部落。部落裏的人無論是西裝革履地出沒于國貿、嘉裏中心的高級白領，還是在地鐵站前擺攤子賣盜版光碟、“竊聽器”的異鄉小販，他們共同需要面對的都是離開家鄉的不適應、生存的壓力、發財的夢想等等巨大的課題。一種近乎本能的求穩定的思想佔據了大部分人的心，而一男一女加上愛情的紐帶便成了構成這種穩定的基本要素。

    《申江服務導報》2002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