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古爾兄弟與龔古爾文學獎
帕斯卡爾馬謝蒂—勒卡

    原編者按 今年是自1903年以來第99次頒發龔古爾文學獎。龔古爾獎是法國最著名的文學獎,也是一種寶貴的文化遺産,我們應當為此感謝龔古爾兄弟——埃德蒙和茹爾,感謝這兩位19世紀下半葉的特殊觀察家。

    我們並不是兩個人

    1789年大革命之前不久獲得爵位的龔古爾家族的名字,是從祖父讓—安托萬。于奧獲得的一塊領地(這塊地位於默茲河畔,離訥沙托幾裏遠)的名字而來的。安妮特—塞西爾。介朗為馬克—皮埃爾。于奧。龔古爾生了四個孩子,但只有一個孩子活了下來:埃德蒙和茹爾。説他倆是一個人,這的確是一種奇怪的演算法。龔古爾兄弟在著名的《日記》中坦言:“事實上,我們並不是兩個人,彼此並不是同伴關係。我們生病的時間相同,身體虛弱或不適的情況一樣,我們就像在一起生活的兩個女人,健康狀況互相影響,同時來月經,同一天頭疼。”

    1822年5月26日,埃德蒙在南錫發出了他的第一聲啼哭。但是,穿著瀟灑的西式男套裝、退了休的龔古爾先生不久就不願呆在這裡了。由於厭煩了像個鄉紳一樣在這片乏味的默爾特省土地上無所事事,龔古爾先生將家搬到了巴黎。1830年12月17日,茹爾在巴黎出生。一個于1822年出生於南錫,另一個于1830年出生於巴黎,這也許就是龔古爾兄弟僅 有的不同之處。

    埃德蒙進入聖維克多寄宿學校後,與一個樂觀的同學成為朋友,此人後來也走上了文學創作的道路,他就是小仲馬。1834年1月7日,馬克—皮埃爾。龔古爾去世,小埃德蒙無憂無慮的生活也從此結束。此後他母親一直過著寡婦的平淡生活,先是住在她兄弟家裏(普羅旺斯大街),然後住在一個朋友家(卡皮西納大街)。

    儘管家境拮據,埃德蒙還是進了亨利四世中學。在那裏,他在修辭班老師的嚴格管教下,接受了紮實的傳統教育。隨後,埃德蒙進了波旁中學,通過中學畢業會考後,進法學院就讀,當埃德蒙憑藉他的學識,在財政部謀得一份差事時,還是中學生的茹爾兩次獲得“中學高年級優等生會考冠軍”稱號。

    1848年9月5日,龔古爾兄弟再次因為不幸而走投無路:母親安妮特—塞西爾去世。她臨終前用盡最後的力氣抓住兩個孩子的手,他們的手握在了一起。安妮特—塞西爾希望他們兄弟倆的手能夠永遠握在一起,就像一隻手上的手指一樣永遠不分離。龔古爾兄弟從未違背亡母的心願,甚至摒棄了結婚與生育後代的念頭。他們自嘲説:“我們頂多容許自己養幾隻鸚鵡。”

    在茹爾中學畢業後,這兩個單身漢外出遊歷,先是去了外省,然後到了阿爾及利亞,瑞士,比利時……比起得到一份中産階級職業,龔古爾兄弟更願意享受富足的唯美主義者憑興趣行事的自由。弟弟茹爾總結説:“別人可以向我提供世上最好、薪水最高的職位,但我不想要。我認為不值得為得到眾人夢寐以求、現在人滿為患的公務員職位而卑躬屈膝。”龔古爾兄弟作出了選擇:文學、藝術。

    努力揭示事實的作家

    1851年12月2日政變之後的第二天,龔古爾兄弟決定開始記日記,其中的大量記錄為他們的小説創作提供了素材。緊接著,他們推出了第一部小説:《在18年》。但這部小説沒有獲得成功。於是埃德蒙和茹爾開始嘗試寫作藝術評論(《蒲魯東説:財産即盜竊。庫爾貝説:美即是醜。》)和文學新聞。

    從1854年開始,龔古爾兄弟開始與美妙的18世紀——這個受到熱愛的、消失了的、“通過斷頭臺的承頸圓孔”重新看到的極樂世界對話。這是因為,龔古爾兄弟這兩個天生貴族拒絕承認自己對1789年大革命有厭惡感,因為大革命想讓“散發著腳臭的人、門房和冷酷的惡魔”擁有無上權力。龔古爾兄弟先是寫了一些詳細的社會學研究文章(《大革命時期的法國社會史》,1854年;《督政府時期的法國社會史》,1855年)。接著,他倆描寫著名女演員的生活(《索菲。阿爾努》,1857年)和高等妓女的生活(《路易十五的情婦們》,1860年),揭示《18世紀的隱秘場面》。

    在歌頌逝去的偉大的同時,龔古爾兄弟似乎還發展了與女僕的感情……當時的“維納斯”是一個名叫瑪麗亞的私下替人墮胎的接生婆,她顯然為龔古爾兄弟作出了“貢獻”。龔古爾兄弟以此為樂,但後來慢慢斷絕了與她的交往。他們説,“我們在‘瀏覽’一個助産士”,或者自嘲地説,“她與大眾的做法一樣,接受我們的合作”。

    在共同完成的著作方面,龔古爾兄弟相繼推出了《文人》(1860年)和《修女菲洛梅納》(1861年)。不久以後,他們經常出入瑪蒂爾德。波拿巴公主舉辦的沙龍。1862年11月22日,他們參加了第一次“無神論者晚餐”,這個聚會每兩周舉行一次,客人包括福樓拜、戈蒂埃、加瓦爾尼、勒南、聖伯夫和“從未被這個圈子接納的唯一女性”——喬治。桑。

    在忠誠地服侍他們的女僕羅斯。馬蘭格爾死後,龔古爾兄弟開始了雙重生活:白天正直誠實、辛勤工作,晚上喝酒,尋歡作樂。他們受到這段日子的啟發,寫成了小説《翟米尼。拉賽特》。評論界一致對這部小説表示憤慨,向他們發起攻擊:魯斯萊抨擊這種“精雕細刻的墮落”,居斯塔夫。梅萊在《時代報》上撰文反對這種“墮落文學”。龔古爾兄弟則將誹謗者誘入自己的陷阱,然後一次性賣弄平等主義……他倆反駁説:“生活在19世紀,在一個實行普選、民主、自由的時代,我們要考慮這樣的問題:是否被稱作‘下等階級’的人就無權看小説?這些下人是否應當一直被禁止接觸文學、受到作家的蔑視?作家們一直在回避探究下層階級的靈魂和精神。”

    1867年,《瑪耐特。薩洛蒙》的出版沒再像《翟米尼。拉賽特》那樣引起眾多爭議。在“文學異端分子”中,一些人主張如實地剖析現實。小羅斯尼評論説:“左拉、福樓拜以描寫贏得喝彩,龔古爾兄弟則立足於揭示事實。這就是我的發現。”的確,埃德蒙和茹爾是在挖空心思尋找“震憾人心的東西。”從某些方面看,這是一個完美的夢想,他們要把科學的嚴謹和“藝術寫作”的魔力融合成一種非凡的煉金術。

    贏得“文學巨匠”稱號

    茹爾在寫作上越來越缺乏敏感。由於染上梅毒,他患了失語症,身體日漸衰弱。為了不受街道上噪音的影響,同時也為了讓茹爾避開旁人不知趣的注視,比以往更加團結的龔古爾兄弟搬出他們住了將近20年的聖喬治大街43號,搬到了歐特伊。1870年6月20日,茹爾在哥哥身邊咽氣。那天早上,埃德蒙失去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奧雷利安。肖勒在《費加羅報》上為他的獨身朋友們寫的預見性墓誌銘是:“埃德蒙和茹爾長眠於此,冰涼的棺材是他的容身之所,兩人在同一時刻一起死亡。”事實真像他寫的那樣嗎?不,或者至少從人們的耳聞來看不是如此。埃德蒙儘管孤零零一個人,但他決定推遲追隨他弟弟而去的時間。巴黎公社時期,為了排解悲傷,他在首都巴黎遊蕩,寫了《看見的事物》(此文可與雨果的文章相比)。然後他躲起來,收集以前他與茹爾一起做的筆記,獨自完成了《少女埃莉薩》,取得了令人震驚的成功。因為這部成功的作品,埃德蒙于1877年4月16日應邀出席了在非常著名的“特拉普”飯店為“當時的文學巨匠”舉行的晚宴,福樓拜、左拉和龔古爾三人取代于斯曼、莫泊桑和米爾博獲得了這一稱號。之後埃德蒙連續推出了《藏加諾兄弟》(1879年)、《福斯坦》(1882年)和《親愛的》(1884年)三部作品。同時他還找到了力量來打理那間著名的“閣樓文學沙龍”,這個沙龍從1885年起,開始接納巴黎所有的著名文人。埃德蒙説:“我把閣樓弄得亂七八糟,把隔板拆下來,把它改成三個房間……類似于沒有門窗洞的工作間,應朋友們的要求……星期天可以在裏面談論文學。”

    與此同時,形單影隻的埃德蒙試圖“佔領”舞臺,但他在這個領域屢屢失敗。1887年3月3日,《日記》的第一卷出版,引起了騷動,抗議聲潮四起。憤怒的泰納對他説:“我請求您將下一卷裏關於我的部分去掉!”

    但埃德蒙才華橫溢,幹勁十足,眾人的憤怒並未對他産生多少影響。隨著1891年《Outamaro》和1896年《Hokousai》的出版,他確立了西方文藝的日本化特點。沒有人懷疑是他創造了這種風格。

    1895年3月1日,任教育部長的雷蒙。普恩加來向埃德蒙頒發了玫瑰花形徽章。為了向他表示祝賀,專門舉行了一場有300多人參加的宴會。埃德蒙説:“他們太客氣了,我將在死前再奉獻給他們一卷《日記》。”

    1896年7月16日,在有人預測他死亡兩個月之後,埃德蒙。龔古爾由於肺充血死在朱利亞和阿方斯。都德家中。

    《參考消息》2002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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