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問題從早辯到晚

    英國人有“練嘴”的傳統，倫敦市中心的海德公園就是這種傳統的活生生體現。如今有了電視，練起嘴來就更方便，傳播效果更是海德公園難以比擬的。

    國事，家事，隱私，丁點大的事英國人都要上電視掰扯個清楚，有時就是為1升汽油漲落幾便士的問題，5個開路頻道會前赴後繼地請不同的人來質詢辯論説明，一個問題從早辯到晚，反正只要你打開電視就能看到其中一場。執政黨的大臣和反對黨的影子大臣們唇槍舌劍打嘴仗，主持人貌似公道地質問完這個質問那個，30分鐘的新聞中有一半是記者現場直播報道，讓觀眾感到身臨其境。有些辯論還可以打電話進去真正參與一把。

    可能是因為有這種辯論的傳統吧，談話節目如雨後春筍般地涌現。除了固定的一些談話節目以外，很多新聞節目中也會經常請人現場直播發表意見，不同意見的人針鋒相對。這樣一來，每天打開電視都能看到人們在辯論著，似乎各個頻道隨時都有人在進行“脫口秀”（talkshow）。所謂脫口秀，名字起得很好，既是談話，又是作秀，其實就是談話表演。

    去年我在英國時，電視辯論最多的話題是要不要徹底廢除磅換成公斤、千克和要不要加入歐元區。英國自己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歐洲一員，總在鬧光榮獨立。這個老貴族誰也看不起，也不那麼關心島外的事。它關心最多的是美國，因為它必須在國際問題上和美國保持一致。還有歐盟，因為英國和歐洲各國之間經常發生農産品貿易糾紛。剩下的，你們愛誰誰，只要別損害它的利益就行。鎊和磅要不要廢，是人命關天，是有損大英帝國尊嚴的事，絕對馬虎不得。

    內政問題最是國民和政黨們在電視上辯論爭吵不休的問題，而且都是些過日子的瑣事如火車事故後的賠償補貼問題，每年增加多少醫生和教師名額等。

    所以英國的談話節目應該説是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大選之前更是精彩，大家都在奮力地談，奮力地演，因為你表演的精彩與否涉及到你能不能當選。對拉選票的人來説，僅僅有思想和智慧是不夠的，你還必須有好的宣傳企劃人（spindoctor）為你設計上電視表演的路數，當然最重要的是你還要有良好的形象和口才。那年保守黨領袖黑格輸給布萊爾，據評論説主要輸在保守黨宣傳企劃策略失誤，還有就是黑格本人無論個人形象還是口才都與布萊爾相差甚遠，被評為“一場不平等的賽馬，不好看”。

    主持人出場費高得嚇人

    這種鬥嘴的節目真正讓那些節目主持人火了。誰表演得好，誰的節目收視率就高，誰的出場價和薪水就高。幹脫口秀的主持人照樣可以成為大明星。

    我最喜歡的這類主持人是BBC《新聞之夜》的大牌主持傑裏米派克斯曼，這人總是居高臨下，目空一切，當然和他個子高也有關係，對包括布萊爾在內的訪談對象都毫不客氣，頻頻發難，以至於布萊爾都要輕聲説：“傑裏米，請聽我説完。”這個欄目的另外一男一女主持人也是冷面殺手，經常讓政客們下不來臺。可越是這樣的節目，那些政客名人越是不敢不上，硬著頭皮也要上，因為這是他們表現自己的最佳場合，他們也可以反利用這個節目達到宣傳自己觀點的目的。於是就形成了越是激烈交鋒的節目越是好看的局面，這種節目比流行歌星的表演還好看。其主持人自然會大紅大紫。

    另一個脫口秀明星是老將羅伯特基爾羅伊，他主持的節目就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似乎有專門的工作室。每週要直播5期，都是在上午的時間。與派克斯曼不同，這個風度口才都上佳的老明星並不咄咄逼人，而是專門做一些事關老百姓的話題，有點像我們的《實話實説》。但羅伯特十分耐心，十分溫情脈脈，像個心理醫生，給觀眾帶來些許關愛和希望。他主持的“六一”節目是有關少年早性的內容，居然能聯繫到整個國家的醫療住房等問題上去，調動參加者爭吵辯論，最後安撫大家説：我們吵歸吵，但最終我們還是朋友。請大家保重。這個老明星莊重沉穩，從不刻意作秀表現幽默，但他的節目卻充滿了笑聲和眼淚。這和很多節目找那些面相困難的主持人來自嘲以取悅觀眾的“幽默”形成巨大對比。

    但我沒想到的是，英國薪水最高的脫口秀主持人是安古斯德亞頓，據報道其每期節目出場費是5萬英鎊，合人民幣60萬；年進賬150萬英鎊，約等於1800萬人民幣，號稱英國第一名嘴。這樣伶牙俐齒、一表人材的明星經常約名人明星談話，問題尖銳，令那些人難以應對。一紅就是十幾年，很是為欄目增輝。可誰知道他居然私生活糜爛，召妓女，吸毒，養情婦，無所不為。被報紙曝光後，電視臺無地自容，難以再聘用他，解聘了事。但實事求是地説，他主持節目的風格最英國化，透著典型的英國式幽默———玩弄詞藻于瞬間，機智細巧，所以經常有大的演出和頒獎典禮都請他出任司儀。

    節目知名度，英國不如美國

    英國的脫口秀主持人和節目雖然優秀，但都沒有達到美國電視類節目的國際知名度，如CNN的拉裏金主持的“拉裏金現場直播”。其實他們的素質和學養應該説是差不多的，風格和風度各有韆鞦，很難分高下。但美國的國際地位和影響決定了拉裏金在脫口秀節目領域內至高無上的地位，至少他約談的人物更具國際影響。所以，脫口秀節目的知名度還應該説是取決於約談的人物、話題和其所屬的媒體（和國家），否則主持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成功。

    我們的談話節目一開始是受了西方發達國家脫口秀節目的啟發和影響才有的，因為這是電視發展的規律，有了電視就一定會有脫口秀。而且很快就出現了像崔永元這樣的脫口秀明星。但如何把脫口秀做好卻不是克隆別人就行的，也不要指望我們的脫口秀現階段能産生國際影響，因為這受制于語言的使用範圍等許多條件。但只要節目貼近公民的生活，話題廣泛，主持人素質高又懂得調動現場情緒而不是為搞笑而幽默，節目就能受到觀眾的喜愛。

    《環球時報》 2002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