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仲馬的七重天

    父親、女人、友人、寫作、政治、旅行、烹飪,塑造了大仲馬絢爛多彩的人生,也是他的《三個火槍手》、《基督山伯爵》和《瑪戈皇后》等傳世之作的靈感來源。

    為什麼在大仲馬去世(1870年)132年後人們依然閱讀他的作品?為什麼將他移葬“先賢祠”一事耗費了人們那麼多筆墨,並引發了一些狂熱的念頭(一些維萊科特雷人甚至威脅説要偷走他的遺骸)?

    這是因為大仲馬是他的讀者心靈深處的財富。對於真正熱愛大仲馬的人來説,他代表了他們孩童時的夢想。許多人從十歲第一次看他的作品開始,就愛上了大仲馬,一遍又一遍貪婪地閱讀他的作品。

    大仲馬是個慷慨的人,富有激情。為了向他表達敬意,我們試著找出他的概括其一生的七種愛。這七種愛好像是他通往七重天(既無上快樂境界)的七級臺階。

    父親“我崇拜我的父親……至今我仍然愛他。我對他的愛是那麼溫柔,那麼深厚,那麼真實,似乎他曾呵護著我的整個青年時代。”

    大仲馬的第一份激情和愛是給予他父親3仲馬將軍的。仲馬將軍,即托馬斯。亞歷山大。達維。德拉帕耶特裏(1762-1806),是一位紳士與其黑人女奴路易絲。塞澤特。仲馬生下的兒子。

    托馬斯。亞歷山大改姓母姓“仲馬”後參了軍。1786年,他成了皇后的龍騎兵。在被派片維萊科特雷後,托馬斯。亞歷山大愛上了那兒的一個姑娘。1792年他倆成婚,當時托馬斯。亞歷山大已晉陞為中校。他的第三個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亞歷山大(即大仲馬)于1802年7月24日在維萊科特雷出生。在此期間,托馬斯。亞歷山大官運亨通,曾是西比利牛斯軍的司令、阿爾卑斯軍的上將、西征軍上將,曾負責平定旺代省叛亂。

    托馬斯。亞歷山大1806年去世時,他的兒子亞歷山大(大仲馬)只有4歲。小亞歷山大雖然年幼,但卻懂得欣賞父親那赫拉克裏斯般的力量、他的帶花邊的服裝、他的勇氣和他的羽毛飾。大仲馬想必是依照父親的形象塑造了火槍手波爾托斯,並在《我的回憶》中用了19章的篇幅來描寫父親。大仲馬永遠不原諒拿破侖讓他父親退休並拒絕幫助他母親——一個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戰爭英雄的遺孀。大仲馬還講述了自己為什麼選擇姓“仲馬”而不是“達維。德拉帕耶特裏”:他希望忠實于這個因為他父親——仲馬將軍而出名的姓氏。

    女人“我有多個情婦是出於人道主義考慮。如果我只有一個女人,那麼不用一週時間,她就會死去。”

    大仲馬喜歡女人。數不清他有多少情婦。但大仲馬説他的第一次勾引企圖(16歲在維萊科特雷的一次舞會上)以失敗告終,他的這段經歷後來成了《我的回憶》中的有趣的一幕。後來,大仲馬以劇作家的頭銜與眾多女演員發生過關係,其中包括當時最紅的演員之一瑪麗。多瓦爾。瑪麗。多瓦爾同時還是維尼(法國浪漫主義詩人、小説家、劇作家)的情婦,出演了大仲馬編寫的《安東尼》——這部非常成功的浪漫戲劇,是大仲馬受到他與梅拉妮。瓦爾多爾(詩人、小説家)亂七八糟的關係的啟發而寫成的。

    大仲馬只結過一次婚。他與女演員伊達。費裏耶同居多年之後結了婚。他們的關係未能經得住婚姻的考驗,不久就分手。大仲馬的三個孩子都是私生子。

    大仲馬與兒子小仲馬之間的父子關係開始比較冷淡,後來更是變得難以相處了。小仲馬由母親養大,看不慣父親的放蕩作風。再後來,兩人關係有所緩和,大仲馬稱小仲馬是他“最好的作品”。但大仲馬認為自己還太年輕,無法在公眾面前扮演父親角色,所以不喜歡人們把他們叫做“大仲馬”和“小仲馬”,而更願意稱他的兒子為“仲馬。達維”。

    大仲馬越老,他與女人的關係越是引人注目。他讓人給他與穿著緊身衣、蜷縮在他腿上甚至是披著(據猜測)一條窗簾的情婦們拍照。這些照片引起了眾多議論。

    友人 “只有壞人才否認友誼的存在,因為他們不懂得友誼的含義”。

    也許,大仲馬珍愛友誼甚于愛女人。《三個火槍手》、《二十年後》和《布拉日羅納子爵》也許是文學史上僅有的講述友誼的小説。

    大仲馬的第一個朋友是阿道夫。德勒旺,一位瑞典貴族的兒子。大仲馬17歲時在一次舞會上結識了阿道夫。德勒旺,兩人一生都保持著友誼。阿道夫引導大仲馬走上了文學之路。他們合作寫出了幾個劇本,包括輕喜劇《打獵和愛情》——這是大仲馬編寫的第一部被搬上舞臺的戲劇。

    到達巴黎之後,大仲馬借戲劇《亨利三世及其宮廷》大獲成功之際,認識了小説界的朋友,首先是雨果和維尼。他説:“在成功中,我們的手握在一起,再未分開過。”

    大鐘馬的朋友還包括泰奧菲勒。戈蒂埃(法國詩人、小説家)、拉馬丁(法國詩人、政治家)、米什萊(法國民族主義歷史學家)、喬治。桑(法國小説家)、內瓦爾(法國詩人、大仲馬曾與他一同到德國旅行,併合寫過兩個劇本)。

    在與大仲馬同時代的作家中,他似乎只對繆塞和嫉妒他的成就的巴爾扎克表現出真正的反感。但在巴爾扎克下葬時,大仲馬卻為他牽引棺索。

    大仲馬讓人在馬爾利勒魯瓦修建的哥特式豪華花園宅邸——基督山城堡一直向他的朋友敞開大門,慷慨地招待他們,而大仲馬自己來這裡卻是在花園深處的一個獨立房子裏工作。

    大仲馬珍惜友誼,也非常愛他筆下的義氣深重的主人公,以至他在不得不讓筆下的主人公波爾托斯死去的那一天號啕大哭。

    寫作“這樣我似乎會死得少一些:墳墓能埋葬我死亡的軀體,但書籍卻能使我活著。100年後,200年後,1000年後,當風俗、習慣、語言甚至種族等一切都改變了時,我的某本書或許會流傳下去,我也就會通過這本書繼續活著,就像在遇到海難時,船和其他的乘客一起被大海吞沒了,而有一個人卻趴在一塊木板上得以倖存。”

    寫作是大仲馬一生的至愛。關於他的作品數量的統計是靠不住的。據他自己説,他的作品共有1200卷。不過當時的作品都是小開本的,例如比利時版本的《我的回憶》就有29卷。但我們可以根據卡爾曼。萊維出版的大仲馬《全集》(其實並不全)一書推算:大仲馬的作品數量共310卷,其中25卷是戲劇。《全集》裏將《三個火槍手》分為兩卷,也就是説,大仲馬的全部作品至少相當於寫了150遍《三個火槍手》。

    人們對大仲馬的“捉刀人”有很多議論。事實上,和法國劇作家拉比什一樣,大仲馬也有一些合作者。這些合作者有時給他提供小説情節的線索,找一些素材,寫出初稿。但大仲馬總是將合作者提供的草稿重新改寫,因而他的作品中的所有字句都帶有他的風格。

    對於大仲馬來説,寫作是一個貪得無厭的情婦:他能夠從起床後一直工作到晚飯時間而不離開桌子,只是在有人拜訪時才中斷一會兒。

    長期以來,人們總是禮貌地説大仲馬文風不嚴謹。這種説法是荒唐的。大仲馬是率性寫作的少數偉大作家(如司湯達)之一,他們給人一種印象:法語似乎就是專讓他們隨意揮灑而發明的。在大仲馬的一些“隱私”性作品(如《漫談》、《我的牲畜的故事》、《一千零一個幽靈》等)中,語言的靈活性和精確性表現得最為明顯。他曾是劇作家,因而他創作的小説中的對白寫得特別精彩。大仲馬同時還是一個令人稱奇的氛圍營造者(如描寫《三個火槍手》中大量的小飯店場景)和一個優秀的心理分析家(人們可能要花幾個晚上才能分析清楚《基督山伯爵》或《三個火槍手》裏的人物。

    大仲馬熱愛寫作,寫作也很好地回報了他:他與巴爾扎克並稱為當時法國最偉大的小説家,與司湯達同是當時法國最偉大的文體學家。

    政治“我曾是眾議員候選人。不算我上學的6年、做公證人的4年和在行政機構工作的7年,我在20年時間裏每天工作10小時,也就是共工作了73000小時。”“我寫的劇本和書籍給2160個人提供了飯碗,還不包括比利時的造假者和外國的翻譯人員。”

    大仲馬的另一個愛好是政治。他的父親就是大革命時期的一位偉大的將軍。大仲馬對歷史十分著迷,因而希望在其中扮演一個積極角色。1830年7月,他協助人們在巴克路修建了街壘,然後參與了暴亂。他在《我的回憶》一書裏分別描述了這段經歷和1832年6月的幾天經歷。

    1848年,大仲馬擔任國民自衛軍指揮官,出席了共和國成立大會。1848年3月,他參加了塞納一瓦茲省制憲議會議員的競選,但在選舉中僅獲得261票(他的三個競爭對手共獲得了將近22萬票!)。在後來的三次議會補缺選舉中,大仲馬皆以失敗告終。法國不願意讓他當議員!

    最終,義大利的統一給了大仲馬青史留名的機會。1860年大仲馬到義大利旅遊,在那裏遇到了朱塞佩。加裏波第(義大利民族統一運動的著名領袖,傑出的遊擊戰專家),併為後者提供了幫助。加裏波第讓大仲馬擔任自己的傳記作者。大仲馬作為一個歷史人物出現在義大利著名導演羅塞裏尼1960年根據紅衫黨事跡拍攝的電影《義大利萬歲!》中。假如大仲馬還活著,恐怕沒有什麼會比這更讓大仲馬高興的了。

    旅行“旅行,是充實地活著……是深呼吸,是享受所有的樂趣,是享用萬物,就像萬物本業就屬於自己一樣。”

    大仲馬愛好旅行,是當時的大旅行家之一。在開始寫小説以前,大仲馬寫過一些遊記。最初寫的遊記作品《在瑞士》(1833年)是當時身為劇作家的大仲馬涉足“敘事”體文學的開端。他對一切好奇,什麼都想嘗試。他記述烹任法、在小飯店裏聽到的趣聞軼事、關於歷史或繪畫的故事、旅行最具體的細節。與別的作家不同,大仲馬是以非常生動的手法記述他與人交往時的所見所聞。

    1858年至1859年間,大仲馬在俄羅斯和高加索住了將近一年,然後在他的年輕情婦埃米莉。科爾迪耶的陪同下,乘“埃瑪”號遊艇到了地中海。大仲馬最後去過的地方是奧地利、德國(他在那裏創作了小説《普魯士的恐怖》,這部小説預示了普魯士的霸權慾望)和西班牙(他是鬥牛比賽的業餘愛好者)。之後他回到法國,在他兒子家中度過了生命中的最後三個月。

    烹飪 “自一齣生,人就接受了胃發出的每天至少吃三餐的指令。吃飯為的是恢復因勞作和懶散的而耗費的精力(懶散之消耗精力更甚于勞作)。”

    在大仲馬的小説中,對小飯店和吃飯場景的描述最令人難忘。小説《蒙索羅夫人》中的貪吃的修道士戈朗弗洛和《鐵面具》中的穆斯克頓是大仲馬創造的最有趣的人物。大仲馬的最後幾個寫作計劃之一是撰寫一部《烹飪大詞典》,他希望以此書作為自己“文學事業的完美結局”。1869年7月,他與自己的廚師瑪麗一起到了羅斯科夫撰寫該本(這本書直到他死後才出版)。

    大仲馬喜歡烹飪,但與傳説不同的是,大仲馬其實飲食很有節制。但對他來説,烹飪是滿足另外一種愛好——友誼的一種説法。在基督山城堡,大仲馬讓人給他的朋友們做飯,他自己卻在獨立的房子裏工作。但大仲馬的一名女廚師卻辭職了,她説:“家裏沒有桌布,經常沒有食具。一天,我不得不把一條床單當桌布鋪在桌子上。對我來説,這個地方不夠莊重,這不是我的世界。”

    ( 法國《問題》週刊7月12日一期 )

    《參考消息》2002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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