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讀城要去博物館
李冬莉

    “我徜徉在一座又一座博物館中,一個人的寂寞轉眼幻滅于歷史,成為傳説,只有這裡,將城市的物質文明和人的心靈拉得如此無間,連裏面的過客都彼此欣賞著,是啊,一個沒有情趣的人斷然不會無聊到進博物館,而且樂此不疲。”

    一個人的博物館

    6年後,賈妍在回憶第一次去盧浮宮的感受時,還清晰地記得這段話,“我當時在學法文,買了很多書,不記得這本書的名字是什麼了,只記得這段話。”那時候的賈妍剛到法國讀書,流連博物館尚屬於計劃外項目,“我想就是這段話吧,也可能不是,不過,我確實是看過這段話之後去的。回來以後,就再也沒能忘記,成了博物館迷。”賈妍站在青島海洋博物館門口,7月的海風吹得人暈眩,她笑笑的,滿臉都是陽光。

    如今,賈妍在一家外國駐京公司擔任高級公關經理,這使得她有機會全國各地走,青島是此次公關活動的第二站,前一站是上海。

    “我身邊的朋友都是博物館迷,即使現在不是,很快就會是。”説這話的賈妍,很有些得意,起碼對自己的口才有信心。“這不是口才的問題,我給他們講故事,我一個人和一個又一個博物館的故事,這很煽情。”這一次,眾多煽情對像是此次前來參加活動的記者。自由活動那天,約好了去逛街的人全都自覺地跟在賈妍後面,不過從上海到了青島,煽情的力量已深有體會。

    “一般去一個城市,去旅遊的話,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博物館,特別是有地方特色的博物館,如果在這座地方博物館裏你不能看到關於城市的文脈,在其他地方一點點尋找只會更難。博物館的功能之一就是集大成加獨一無二。”不過上海已經來了無數次,該看的都看了,半天的時間只能擇其一,“那就挑上海博物館。因為這樣的大館會展出一些較新的東西。”讓記者們覺得煽情的原因,在於上海博物館恰逢建館五十週年,展出了夏威夷火山奴奴博物館館藏的兩件珍品:莫奈的《睡蓮》和凡高的《麥田》。這可真是意外的榮幸。賈妍又趁機回憶了她上一次看到這兩幅畫在國外展出的情形,再次相逢,沒有歷史般的,失去了時空。如果僅僅是這種個人體驗,並不足以産生群體的煽情效應。當汽車駛過青島的大街小巷,導遊忽然提高自己的分貝,介紹道:“這一家酒吧叫做火山嚕嚕,取自夏威夷,也有人譯作火山奴奴,是青島白領們最喜歡來的地方,晚上各位有興趣的可以來坐坐。”車上的人看著賈妍微笑的臉,立馬決定了自由活動後的博物館之行。

    在採訪過程中,賈妍毫不掩飾自己對沒有任何博物館經歷的人的感受,“如果這個人自認自己有著高學歷、高品位,卻從不進博物館,這個人不會是個有情趣的人。”

     當然了,賈妍是有資格説這句話的。從她的身上你能深刻地體會到“情趣”二字的意義。甚至於,現在的賈妍也有“小博物館”、“知道分子”的美稱。

    而且聽她講典故的時候,絲毫不會讓人有“賣弄”的感覺,或者,這就是數千張博物館門票積累出的學識與涵養。讓她談談自己的博物館心得,她搖了搖頭,“其實這就是一種選擇,像有人喜歡逛街;有人喜歡泡酒吧;有人喜歡看演出,我則衷愛博物館。常逛常新,數千年的時空交錯,真實與幻想,歷史與現實,這種感覺讓我覺得生活很美好。”

    博物館的博物館

    事實上,不但逛博物館的人,連可以追溯到古希臘的博物館在展示著歷史的同時,也在展示著自己。當博物館本身已經能夠再次搭建出一個博物館,它的豐富性已難有能敵。

    全世界每天都有數以千萬計的賈妍們擁向博物館。越是現代的都市,諸如紐約、巴黎、倫敦等,各類博物館及相關設施越完善,市內的博物館均不低於200家,和各大Shopping mall一起林立在都市裏。

    中國有句俗語,叫做“亂世黃金,太平古玩”,這句話倒是放之四海而皆準。最早在古希臘、古羅馬時期,那些藝術家們的閒時之作就成了附庸風雅之輩的藏品。私人炫耀的家藏成了博物館的原型,一直到現在,眾多藝術愛好者一遍又一遍地踏進博物館的原因還在於只有這裡才能看到大師們獨一無二的力作。第一個有跡可查的博物館為西元前3世紀,托勒密王朝在亞歷山大城的宮殿裏建立的繆斯廟,用來存放在亞裏士多德學園裏選取的藝術珍品。儘管如此,還是皇室、貴族私人收藏風氣的興盛,奠定了歐洲各大博物館的藏品基礎。

    博物館的中國去處

    西方大都市的旅遊手冊裏,“一日遊”幾乎都是參觀博物館,“兩日遊”仍然幾乎是遊覽博物館。特別是一些藝術院校的學生,成年累月地泡在各大博物館裏吸納著先輩的神采。一個沒有博物館的城市,城市分量在一處處散亂的記憶裏被化解了。雖然歷史上,各大國立博物館為豐富自己的館藏,特別是在二戰,對其他國家或私人藏品,強盜一樣地掠奪是直到現在都打不完的官司,但不得不承認,就參觀者而言,近在眼前的大而全畢竟是種難得的幸福。就社會化來説沒有國立博物館的推進,很難想像今天的人們需要怎樣地跋山涉水、走街串巷,才能尋找到與歷史相關的蛛絲馬跡。

    中國的博物館之史也如同她的四大發明一樣,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事實上,我們早在西元前的商周時代就有了專門收藏鐘鼎古器物等珍品的場所,雖然直到1905年,中國才由張謇自籌經費創建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博物館建築,在數十年的斷裂之後,中國的私人收藏之風仍漸吹漸響,甚至,縱觀古今中外的博物館,眾多匪夷所思的玩物在私人的住宅裏,絲毫不亞於國立博物館的榮光。

    像北京觀復古典藝術博物館即是一所私人博物館,同故宮被淺化成一個旅遊景點相比,這個博物館既不大也不全,它滿足了很多國立博物館沒有的服務,有意思的是,該館的門票非常考究,可以打出不同的序號,任觀眾以優先原則選號購票;博物館每售出一萬張門票,就會改版重印,使之成為一種不可多得的收藏品。另外在上海、蘇州等地也出現了一些以私人名字命名的博物館,據説,一位以收藏老式小火車著稱的上海老先生定期在自己的私家花園舉辦遊園會,這種博物館聽聽都讓人興奮。

    或者,有像當年李皖一樣的北京學子,每天騎著腳踏車,在北京城裏穿梭,參觀成百上千的博物館和名人故居。單單那些名字,仍會讓受到資訊爆炸似的衝擊的來訪者感受到一些新意:監獄陳列館、海軍博物館、郵電博物館……由文物藏品為主體外的其他品類包括私人的趣味,是使得博物館脫離城市意像進入精神旅行的原因之一。如果你對知識的渴求不可遏止,還有什麼比博物館更好的去處?

    事實上,博物館建築本身早在19世紀下半葉就成為城市經濟文化發展的重要標誌,建築作為可參觀的景點,是多數人對博物館的印象。國內比較知名的像故宮、青銅鼎造型的上海博物館,有著遼代建築風格的南京博物院等等。至20世紀末,全世界的博物館總量已經接近4萬餘座。中國佔20%,2000座。

    關於博物館的種種,化作文字成了歷史;化作旅行,則成了故事,像賈妍常説的一個詞:情趣。在面貌日漸模糊的都市裏,能尋出一點有意思的東西,讓一個城市、一個人都變得有了點故事,應該是連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經過20世紀90年代初的討論,確認博物館的功能的時候都想不到的吧。

    《新週刊》2002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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