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作家印象
虞靜

    由於做出版的緣故,接觸了不少作家,這裡只説其中四位:

    王安憶

    王安憶給人印象最深的,是她那雙沉靜的眼睛。你跟她説話的時候,她就用那三分天真七分智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你,看得那個細,就像是替家人相親一樣。我就在想,怪不得她那麼會描寫人呢,比如那篇《酒徒》,寫得比親眼目睹的還要精彩逼真,原來她總是這麼盯著人慢慢地看哪……

    王安憶説話輕聲輕氣的,很文雅。我感覺她這人就像南方的一種淡淡的花卉——蘭花,做人也好,寫作也好,都是如此。即使大喜大悲的故事,像《長恨歌》、《我愛比爾》,在她筆下也是淡進淡出,娓娓道來,不露聲色。從長于描寫的意義上,王安憶和張煒的作品具有可比性。

    王安憶這個人不難接觸,但你若想和她深交,也不大容易。

    張煒

      張煒是個幽默的人,朋友聚會的時候,大夥都等著他説笑話。他説笑時很認真,自己一點都不笑,還不時忽閃著眼睛瞅一下周圍的人。有一次張煒給韓少功、李銳和方方説笑話,説到“一丁點愛情”時,情不自禁地用大拇指掐著小拇指,掐出綠豆一點兒大的地方,細心的韓少功看到這個滑稽的動作,笑得從沙發上滑了下來……

    遲子建比較欣賞張煒的幽默,她稱呼張煒時,總是開玩笑地喊“張——老師”,張煒聽了馬上説:“她這不是真心的,她們這些小青年哪,都後現代了……”

    張煒的幽默自然也表現在他創作的小説中,像《蘑菇七種》、《秋天的思索》、《能不憶蜀葵》等,都寫得令人捧腹。陳思和教授就十分喜愛《蘑菇七種》。張煒説他之所以喜歡魯迅,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魯迅的幽默。

    張煒挺謙虛,也挺愛反省自己,從他嘴裏經常能聽到對其他作家和學者的由衷讚嘆,比如智慧、道德,比如意志、頑強,等等……

     遲子建

    我和遲子建從未見過面,但我們有許多聲音的交往。遲子建的聲音很好聽,這聲音總讓我想起喝完茅臺的感覺,醇厚、濃郁,又很放鬆。我想遲子建這輩子沒當個女中音歌唱家實在是挺可惜的,不過她要是真的當了歌唱家,中國就會少了一位好作家,那就更可惜了。

    遲子建有兩個特別之處,一是從不上網,因此你不要想給她發什麼電子郵件;二是每逢四年一次的世界盃足球賽,她都要顛倒時差跟著貝克漢姆等球星們激動一場……

    我很喜歡她寫的一些十分清新的中短篇小説,比如《白銀那》、《親親馬鈴薯》、《觀彗記》和《朋友們來看雪吧》等等,都寫得非常感人。遲子建的小説有一種很獨特的情調,讓人覺得很溫馨,有取暖之功能;其敘事也從容大氣,讀起來喘氣喘得很均勻。我時常跟她談論這些小説,但説到她自己的事情,她只是笑瞇瞇地聽,從不表態。一説到別人的事,她的口氣倒很俏皮。比如有一次她説張煒很摳門兒,至今只送她一本薄薄的散文集,按照等價交換的原則,她的《偽滿洲國》是不準備送給張煒的,因為此書足有60萬字呢!

     韓少功

    韓少功這個人有兩大特點,一是無時無刻不在思考,二是思考的角度和深度總是和常人有所不同。比如關於“人情”問題,別人都知道在中國離了人情辦不了大事,但是沒有誰想起來就人情寫什麼正經長篇大論。可韓少功卻寫了一篇洋洋數萬言的《人情超級大國》,《讀書》分兩期才給他登完。

    如果拿《水滸》來比,他讓我想到了智多星吳用;如果拿先秦諸子來比,我以為他跟老子近一些。當然他本人不一定同意。像他這麼好使的頭腦,如果又寫出什麼好東西來,我一點也不意外。

    韓少功不僅善於思考,也善於言談。有一位評論家説他能通過交談來發現對方致命的弱點,可他到海口跟韓少功談了整整三小時,居然沒能發現對方的一點缺點。

    有人看見韓少功小説上那張絡腮鬍子的照片,以為他是個十分嚴肅的人。其實韓少功為人很隨和,且多才多藝,他會拉小提琴,過去的老歌幾乎能一路唱到底。

    韓少功的小説裏,我最喜歡《鞋癖》和《馬橋詞典》,前者沖淡、飄逸,後者智慧、幽默,這一短一長的兩篇小説最能表現韓少功的真性情。

     《中華讀書報》2002年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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