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標準 VS.普通男人

    ——訪零點調查與前進策略董事長袁岳

    ■訪談

    一個社會過於關注超乎其類的精英,比如億萬富翁收入到了100億,會讓大眾産生集體挫折感,把一群人的意志瓦解,導致絕望、挫折、瘋狂的追尋以及徒勞的奮鬥。

    記者:為什麼設計《新男性調查》?

    袁岳:無論是社會題材還是市場研究中,你會發現女性題材比男性題材更受到重視。比如最近一期《三聯生活週刊》關於《澀女郎》的文章有一段話:當然,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女人可以做主的時代,面對太多的選擇,女郎們往往徬徨不已。不過她們還不像男人,幾千年來,被貼滿了各種固定的標簽。

    在我們公司,每到三八節,男同事都抱怨,為什麼沒有一個男士節?哪怕咱們公司自己實行也好。但是女同事沒有一個人支援。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摩擦”。

    “男性問題”這個詞往往只是作為一個病理學的概念出現,和陽痿不舉聯繫在一起,而在性別社會學層面有關與社會轉型密切關聯的男性角色演進的題材廣泛的內容卻很少被人們認真觸及。從研究的角度,我們希望達到更多的平衡。新女性被研究了那麼多,從性別平等的角度,男性也應該有新的嘛!至少應該被人們嘗試著提出來,讓人們去認識。1994 年我在洛杉磯的華語電臺節目中就有聽到人們在討論“新男性”這個話題,我看今天把男性的新舊問題拿出來討論一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吧。至少有那麼大一個群體自認是新男性,有同樣比例的女性群體認為她們的先生或者男朋友是新男性。

    記者:從調查結果看,你認為新男性新在哪?

    袁岳:剛剛去世的英國老王太后有一句話,家庭教育,最重要的是培養一個人的man ner 。 manner ,翻譯過來———氣度。世界上有兩種權力,硬的權力,比如你的金錢、武器;軟的權力,你的人格、氣度。如果一定要分成兩部分,新男性和傳統男人,我們會看到,有兩樣東西是傳統男人被認為應該擁有的,一是富有,一是對家庭的忠誠,還有兩樣是傳統男人不太夠的:對女性的尊重和懂得享受生活。基本上傳統男人的核心是硬性權力,而在新男性中,核心是軟性權力者説,至少是平衡的。

    記者:我拿這個調查結果隨意詢問了幾位男士。我發現,至少一半的人對這個調查結果以為然。還有人不置可否。而且大家評論的焦點更多地放在這一條:富有。有人支援,但更的人抨擊。“軟性權力”好像反而被忽視了。你怎麼看待這種反應?

    袁岳:我要説明的一點,這個調查結果不代表零點的觀點,是4000 多個回答問卷的人在話,我們只是發現者的角色。

    有一些人有這樣的反應不奇怪。我認為現在社會分化是很嚴重的,新男性的比重是比較的。雖然有1/5的人自認為是新男性,但我個人認為,綜合實力和意識,真正符合新男性條件只有10% -12%。多數人在分化中沒有進入新男性這個群體,雖然他們私心也嚮往成為新男沒有人拒絕好房好車和事業的成功,有人拒絕這個嗎?OK,那麼為什麼會對這個現象産生快,變成情緒?情緒來自何處?對社會安排的不舒服。是社會中各種紛繁複雜的較量、交易成了社會安排,這就是新的社會。不是所有的轉型我們都會感到舒服的。不滿意很可能因為不到那個或者對安排的不公平感到憤怒,或者對打亂了自己安排的不快,很正常。

    記者:調查中有一項:新男性必備裝備。比如,我看問卷的時候,第一,你認為有新男性我答有。然後,你認為新男性的突出特點是什麼?我答:尊重女性。但是隨後我遇到了這個題:你認為新男性必備哪些裝備?難道一定要有價值3000 元以上的西裝才能尊重女性嗎?會有被誘導的感覺。

    袁岳:(笑)這是有人覺得調查跟陰謀有關的一個來源。角色的改變往往伴隨著裝備的改變。新在何處?我認為有一個符號性的東西來代表。我們看到,被調查者中有60%認為有新男性,不管他們認為新男性的突出特點是尊重女性還是戴耳環,實際上幾乎沒有人拒絕回答“必備裝備”這個問題。

    站在研究者的立場上,應該看到這一點:過去這麼多年,經濟改革和經濟開放,是人們過於偏重的一個話題,商業資源的發展和商業行為的影響在我們這個社會是過重了,消費主義的潮流對人們的影響很大。在調查中也發現了這點。假想在美國做這個研究,被當作典範的可能有宗教人物、文學家。但是在我們這裡就能看到企業家,比如李嘉誠。過重的商業化的東西對我們社會造成了那麼深的影響,但是這是事實,不以我的意志為轉移的。如果我們的商家真的到了能以這樣一個社會性別角色的研究來操縱消費者,那倒真讓我刮目相看了。

    我們今天要議論的恰恰是,無論是在商家或者大家的眼裏,有關男性的理性認識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記者:那麼你怎麼看待今天普通男人的社會、文化地位?

    袁岳:我覺得這個社會是相對公平的,普通人經過奮鬥也可以成為精英,這是社會發展的動力所在。但是一個社會過於關注超乎其類的精英,比如億萬富翁收入到了100億,會讓大眾産生集體挫折感,把一群人的意志瓦解,導致絕望、挫折、瘋狂的追尋以及徒勞的奮鬥。

    實際上現在多奶現象就和這個有關係。有的女性寧願給一個精英男人當八奶也不願嫁給一個普通男人。女性罵丈夫的話,嫁了也是白嫁,那種刻薄程度,等於指責他是一個垃圾男人。這種挫折感會固化,在一個爸爸鬱鬱寡歡的家庭中,孩子就可能受影響,變成第二個鬱鬱寡歡的人。

    我個人認為,這個社會應該讓普通男人得到更多的表現機會。今天的普通男性未被充分開發、研究,處於被忽視的、壓抑的地位。但社會有自己的緩和機制,所以今天我們關注這個問題。不可能一兩天解決,但是人們用腦子想,就有可能累計一些人願意做。比如,讓人們從媒體上看到的不總是虛假的,而是面對真實的人真實的社會。廣告是不是可以從美男到工裝男甚至到禿頂男?為什麼不可以像美國的電視節目那樣,讓一些街頭小子談社會、談人生?

    記者:有人擔心《新男性調查》調查效果適得其反,又會樹立一個高標準,讓人們感到壓力更大。已經夠大了。

    袁岳:“新男性”話題,不同的人思考可能是不一樣的。如果注意新男性的調查結果,不要只注意“富有”那一條,而是注意新男性的m anner ,你會發現,新男性的方式有更多探索性要素。當我看完所有的數據的時候,我覺得新男性不是這樣一個東西:在辦公桌上寫一個“難得糊塗、要忍”,而是更注重資源的開放性、處理問題的公平性、討論問題的平等性。

    如果今天的社會變成更開放的社會,我們接受更多的資訊有更多的知識,能夠根據自己的興趣和對價值的判斷去追求喜歡的東西,如果是這樣的進取模式,為什麼不能這樣呢?如果你是掌握政府權力的新男性政治家,那你應該努力把機會開放。如果你是商人,別指望像過去那樣指望從政府弄一個批條就可以拿到配額。或者我煩那些事情,我寧願做一個很熟練的技工,很有成就感,也可以。

    什麼樣的標準是精英,這個可以討論。重點是社會的公平應該讓普通男人都有機會。所以我在報告的最後這樣寫:對於這個社會的領導者來説,有少數新男性固然是好的,而問題在於如何使更多的男性充實到這個隊伍中。對於商家來説,針對新男性行銷是必要的,更重要的是如何利用新男性群體領導新的男性公眾消費潮流。對於社會工作者來説,表現新男性作為男性精英固然有其價值,重要的是如何使更多元的男性群體,甚至弱勢男性群體也一樣可以接受到社會資源的公平分配規則。

    《南方週末》2002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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