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舉辦世界盃
趙強

    看著世界盃,突然想起前兩年“雞為什麼要過馬路”的流行篇,譬如“柏拉圖:為了追求更高的善;亞裏斯多德:為了發揮潛能;維特根斯坦:‘穿過’的可能性被包含在‘雞’跟‘馬路’這兩個對象當中,而環境使得此一潛在可能性實現;愛因斯坦:究竟是雞過馬路,或是馬路過雞,取決於你的參考座標;達爾文:雞不再棲居在樹上之後,這是合理的進化方向;莊子:那只雞好快樂啊……”一時間洛陽紙貴,衍生出無數的版本,什麼“大話西遊版”了,什麼“股市版”了,什麼“文學版”了,不一而足,緊接著又出現了“女孩為什麼要穿超短裙”的模倣秀。

    參與度,成為當今世界評價流行的第一標準。參與度越高,就越流行。似乎是句廢話,卻是條規律。四年一屆的世界盃早已超出了體育的範圍,成為全球眼球的焦點。誰能捧回大力神盃?誰穿金靴?誰拿金球?哪場球會成為世紀經典?這些問題似乎都不重要,球場內的事情自然有比賽來解決。不過預測紛紛,版本多多,有神算子,有烏鴉嘴,一場盛會成功的標誌也許就是“看的人比幹的人多,説的人比做的人多得多”。人為什麼要舉辦世界盃?最早雷米特也許是為了足球本身,到今天雲集著媒體、廣告商、球星、模特和形形色色人等的世界盃完全可以對足球説不。重要的是人氣,網站倒閉潮中幾近破産的注意力經濟無時無刻不在傳統中復活。

    尼采説:看哪,這場世界盃!諾查丹瑪斯説:恐怖大王從天而降,世界盃將開始於六之月。柏拉圖説:完美的世界盃不能多於五個,因為正則的數學體系只有五種。《論語》説:子不語世界盃。……當旁徵博引成為胡説八道,不知道是否就完成了所謂的解構。不過,隨著一直作為看客的中國隊進入了32強,媒體炒作的溫度逐漸上升,週報變成日報,零散的新聞變成專版,競技風暴也變成足球世界。有自豪的體育新聞人宣稱,我們的媒體早就領先中國隊進入了世界八強。這一點,倒是頗耐人尋味。

    的確,跟四年前相比,資訊量真不可同日而語。而“謠言與大話齊飛,新聞共舊聞一色”的時候,米盧在揣摩斯科拉裏的心理,廣告商在揣摩企業的心理,企業在揣摩消費者的心理,媒體在揣摩讀者的心理,防暴警察在揣摩足球流氓的心理,政府在揣摩老百姓的心理——他們在揣摩我們的心理,我們在揣摩他們的心理。大家都在一通琢磨,“人為什麼要舉辦世界盃”也就有了種種不同的版本。真實或是足球,都不再是關鍵,重要的是獲得參與的機會。以往只知道人會有時寂寞,現在才發現饑渴的是整個世界。世界盃,是無數敲打人類神經的鼓槌中比較粗大的一根。“參與”的文化已經成為主流,而主流參與自然成為文化的主導。種種疑惑可以拋到九霄雲外,來吧,享受這場盛宴,即使一條狗,也有機會撿到丟到桌子底下的骨頭。

    近日聽了一個笑話。一個國際學校的老師向小學生提了一個問題:關於世界上其他國家糧食短缺的情況,請大家談談自己的看法。結果沒有人能夠回答。非洲的小朋友不知道什麼叫“糧食”。歐洲的小朋友不知道什麼叫“短缺”。美國的小朋友不知道什麼叫“其他國家”。中國的小朋友不知道什麼叫“自己的看法”。糧食短缺自然不是笑話作者關心的問題,借題發揮才是文人本性。世界盃給了多少文字得以誕生的機會,為此,不論人為什麼要舉辦世界盃,我們都應該以足球之外的理由為之而歡呼。

    參與度越來越高,人們離它其實就越來越遠。也許人類文明已經進化到了一個包容一切的階段,人們無論用什麼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觀點,都可以被貼上曾經的標簽,註明屬於這個思潮、那個主義。我的一幫朋友正在籌建70年代論壇,提倡“自由思想、俗世情懷”,多半也會被打入到懷舊或是狂妄的瓶子裏。自從孔夫子説過“亦各言其志而已矣”,這世界上就多了各種各樣的瓶子,可笑的是大家被肢解得七零八落,頭在這裡,腳趾頭卻在那邊。如今的世界盃,離足球很遠,倒是離文化很近。

     《中華讀書報》2002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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