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原創,生活是copy
  田蕓

    有一個朋友,每當看到身邊的人身陷糾纏的情感混亂的生活裏無法自拔的時候,就把他們領到螢幕前,讓他們看n多年前的那部老片子《天涯何處無芳草》。“雖然沒有什麼能把往日草原花朵的絢爛喚回,但我們不要悲傷,我們要在留下的傷感中尋找力量。”每當伍茲華茲這個詩句被劇中女主角顫抖著念出來,身旁看片的人難免涕淚滂沱。看到最後,女主角自殺未遂,最後從瘋人院裏痊癒後,穿著一條白色裙子,在塵土飛揚的路的盡頭看到了許多年前她為之瘋狂的老情人,看著他滿身泥污從農場裏緩緩地走回來,看著他大腹便便的妻子,看著他蹲在墻角與一隻老母雞玩耍的孩子,以往所有痛苦得無法釋懷的一切就剎那間在這場“為了告別的聚會”中得到清釋,“所有那漫長的瘋狂的愛,經過後是如此短暫”,高旗的歌聲總是先覺先知。這種情景難免讓人思緒萬千唏噓不停,感嘆所有的一切不過如此,而後從中得到啟示,離開現在混亂的一切,“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是也。

    電影本應是從對生活的感嘆中産生的,然而事到如今好像看到更多的卻是電影在反過來影響我們的生活。畢竟絕大多數人都是在平淡單薄的生活中度過這一輩子的,戰爭、陰謀、奇遇甚至是刻骨銘心的愛情都成了那些遙遠的國度遙遠的人們身上的事情。我們只能從電影中拿出來細細把玩,同時也在別人的經歷中吸取經驗教訓,豐富自己的人生經驗。我們開始向電影學習。有時候看的電影多了,就會突然間得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結論——為什麼我現在做的這件事好像在哪兒見過?是xx電影裏的xx鏡頭吧?生活成了copy而電影卻永遠是原創,你有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經歷,都可以用“戲劇化”這三個字來概括。弄得我越來越鬱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電影已經成為了人生的本意,而我們每天勞勞碌碌急急忙忙地去體會的生活是不是只是一場“電影秀”而已。

    在脆弱的時候去看《遠離非洲》,學學人家大喜大悲後大徹大悟的堅強;心裏堵得慌的時候去看《天生殺人狂》,在斯通暢快淋漓的敘述中感受暴力的狂喜與顛覆;或者安安靜靜地看一部日本片子,在日本導演那種細膩得近乎變態的敘事中忘掉你自己所有細微的疼痛……我不知道在電影秀的時代,是不是真的還有誰會有興致坐下來,傾聽老祖母講的那種徐緩平靜的故事:在我年輕的時候……

    《三聯生活週刊》2002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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