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下崗夫婦談稅費:"一毛毛地掙錢 一沓沓地交錢"  

     “一毛毛地掙錢,一沓沓地交錢”——一對自謀職業的下崗夫婦談稅費負擔之重

    家住山西省晉中市榆次區的一對夫婦雙雙下崗後,開了一間醬肉店。儘管苦心經營,但名目繁多的各種稅費,使他們的利潤所剩無幾。48歲的男主人説:“我有31年工齡,下崗後做小生意養活自己就不説了,但現在是越來越交不起各種稅費,養不起自己了。”

    “戴大檐帽的、套紅袖箍的總來收錢”

    這家女主人説:“來小店的人,顧客是上帝,收費的是聖旨,誰也不敢得罪。儘管成天賠小心,人家還是找你的碴。一天下午,來了個稅收專管員,沒有調查就要把我們的地稅漲到300塊,而且第2天一早就有個副局長帶著公安來強制執行。”

    她説,我實在忍不住發火了:“我們下崗工人不説免費了,該交的都交了,還要給我們漲,而且整個這條街上都沒有交200塊的。”雖説最後沒漲成,可我現在一看見戴大檐帽的就緊張得要命。

    除了納稅之外,這對夫妻還向記者列舉了2001年的主要交費項目:

    --衛生費,每月60元;

    --排污費,每年至少300元;

    --防疫化驗費,每季度取樣一次,每個樣品化驗費480元;

    --房屋租賃管理費,每年30元,工本費10元;

    還有一項費用是城建佔道費,每月交費一次,交費60元,但交完費後需蓋章生效,還得再交蓋章費5元。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男主人找出一大撂交費單據和開店必辦的各種證件。記者數了數,其中僅正式的證照就有10多種。他説:“別看這些證照不過是一張紙、一個本,本身也全要錢。健康合格證,一年一辦,每人65元;衛生許可證,去年把小證換成大證,其實就是一張大紙,又收了200多塊。組織機構代碼證每年一審,貼個花,也要再交100多塊。”

    一些沒有正當明目的收費更是讓他們應接不暇。男主人還告訴記者:“每年到工商局審驗營業執照,他們都要我訂報刊,不訂不辦手續。沒辦法只好訂,一年12本,又是100塊。”記者撕開他隨手遞來的一個沒打開過的牛皮紙信封,裏面是一份印製簡陋的《晉中經濟資訊》,10多頁紙,成本也不過幾角錢。“我到地稅局,又要訂稅務報,而且1份還不行,要2到3份,一下就要300塊,第1個月我沒訂,把稅票壓在那裏了,第2個月去了又讓訂,後來我跟他們磨,好説歹説,總算答應我花72塊錢訂了個便宜的《稅務公告》。”

    女主人説:“這裡頭戴大檐帽的、胳膊上套紅袖箍的總來,來了就是收錢。我們每天煮一鍋肉,周圍住戶購買力也不行,掙錢都是1毛1塊的,人家來了就得一沓沓往出給。前一段時間來了些人,發了一塊門前五包責任制的鐵牌牌,要求挂在門上,收了12塊錢。消費者協會要讓入會,交了90塊,後來從廣播上聽説只要30塊。前幾天工商局還來收了150塊錢的微機管理費。派出所來過一回,收了20塊錢的治安管理費。因為我們是‘坐地戶’,居委會對我們還不錯,沒有收什麼費,買點老鼠藥啥的也就算了。”

    “我們要求不高,按政策辦就行”

    這家男主人説:“我1999年1月辦了下崗待業證,我媳婦1997年買斷工齡。開了這間小店後,我聽説國家對下崗工人有政策就去找過,跑了一大圈,結果我的下崗證誰都不認,一項政策都沒有落實,該交還得交。3年多也只有去年工商局給免了一年的管理費,今年人家一換人,怎麼辦還不知道。”

    女主人説:“政策沒享受上不説,這幾年費呀稅的漲得可歷害,越來越交不起。像衛生費原來就收10幾塊錢,去年漲到60塊,地稅去年也比前年每月漲了差不多50塊,而且聽説各種費還要漲。有時候收費這個月還是這個價,下個月就不知道是什麼價了。”

    她還説:“別看我們現在一年交得挺多,實際這已經是減了不少的。人家來收費,就説好話,還價,一般都能少交點。像排污費,人家一來就要1000塊。我們就説好話,説我們這裡實在掙不下,人家看我們確實可憐,只收了300塊。”

    中央文件明確規定,下崗職工再就業3年內免收各種行政事業性收費。這對夫妻的下崗待業證上也清楚地寫著:下崗職工自謀職業,兩年內減免應納稅,三年內免征一切行政性收費。

    但這對夫妻反映:“各種收費算下來,得有幾十種。”粗略地計算,去年一年,在免去工商行政管理費的情況下,共交納各種稅費合計約8000元左右,其中各種行政性收費約5600元,是稅收的2.5倍還多。

    男主人對記者説:“老老實實交費也很難。1個月30天,15天在外面跑著交錢。比如地稅規定每月10號前交,遲一天要交5塊滯納金。不少地方去一次還找不到人,得去好幾次。現在不少部門又改成微機管理,還得到銀行開戶辦成卡,往銀行跑著去交,可煩瑣了。我們這個小店,雇不起幫手,不能光去交錢,還得幹活呀。”

    “給我們下崗職工一點幫助吧”

    這對夫妻每天起早貪黑,勤勤懇懇,但維持生計十分艱難,想到這些女主人含著眼淚説:“給我們下崗職工一點幫助吧。”

    據了解,男主人1999年1月正式辦理下崗手續之前,單位已有一年半沒有開支,到現在單位還欠他2000多元的工資,在再就業中心也已呆滿3年,他説“何去何從,不知道。”女主人1994年從一家紡織廠下崗,1997年以9000多塊錢買斷工齡回了家,到現在廠子還欠著她1000多塊的工資和醫藥費,但改制後的企業已沒人認帳。

    男主人説:“自從開店,我就很少回家睡覺,成天在店裏,這條街上數我們家開得早關得晚,每天6點開門,晚上12點關門。娃娃上2年級,我們顧不上管,沒辦法只好花3200塊住校,老人也根本顧不上照顧。就這樣水電房租,加上這麼多的費,七交八交,剩不下多少。去年上半年還賠了錢。”

    他們還介紹,這些年來該納的稅一分不少、該交的費都交、該辦的證也都齊全,可想安心、正常經營還是很難。在小店門口右側,記者看到一個八成新的鋁合金售貨亭門窗緊閉,落滿塵土,男主人説:“這是我們原來花了3000塊錢弄的小售貨亭,也辦了城建佔道證,交了費,可10月15日剛辦好,12月27日就下個單,要求28號必須拆掉,我真是想不通,要麼就別讓擺,既然讓擺,還辦了手續,怎麼能説拆就得拆?我們這處小門臉房前後就拆了3次。今天辦了證了讓你們擺,明天又不讓擺了。現在實在沒辦法,只好又多租了一間房子,這一下實際就多出兩項開支,承擔起來實在困難。”

    記者在這家小店採訪了一個下午,發現只有兩個顧客光顧,一共也只賣了10幾元錢,去掉成本,只能掙2至3元錢。 

     新華時評:富民先裁冗員

    今日“新華視點”披露的下崗職工謀生艱難的事實,相信不唯山西省晉中市一地獨有。從媒體上大量有關“減負”的報道來看,“一毛毛地掙錢,一沓沓地交錢”,應是各地小生意人當前生存狀況的生動寫照。它説明,至今仍有一些地方拿中央政策當兒戲,把個人利益、局部利益淩駕於人民的利益、黨和國家的利益之上,不顧群眾死活亂收費、亂罰款。它再次提醒我們,機構改革仍需加大力度,轉變作風要靠剛性措施保證。

    對下崗職工再就業,中央明確規定3年內免收各種行政事業性收費,為什麼落實不了?一些地方幹部利益觀念錯位是明擺著的,這幾年也沒少批,但似乎收效不大。因為,物質決定意識,在“吃飯財政”的局面中,保工資和獎金已經成了最基本、最現實的問題,轉變作風、轉變職能再重要,也只能靠後站。

    據報道,近20年來我國財政供養人員增長88.7%,是同期人口增幅的3倍;我國的官民比例比世界發達國家高5-6倍。機構繁雜,“十羊九牧”,一個最大的弊端就是亂收費、亂罰款、吃拿卡要等行政歪風蔓延,社會事務多頭管理、無人服務的問題不但沒有解決,反而愈演愈烈。

    政府機構改革,是我國經濟體制轉軌的需要,目的是建立一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高效、廉潔的政府體系。這方面的成績有目共睹,但我們同時也看到,改革力度呈現出“梯次下降”狀態,越往下改革難度越大,一些地方甚至機構、冗員越改越多,一個市、縣設十多個副市長、副縣長,一個副職分管一兩個部門,還出現了“饅頭辦”、“墻體辦”之類沒事找事“辦”的機構。有的地方政府機關成了幹部們安置七大姑八大姨就業的主渠道,連學齡兒童也吃了“財政飯”。群眾把幹部隊伍的這種狀況概括為“三分之一幹,三分之一看,三分之一在搗亂”,其中“搗亂”的人除了勾心鬥角、爭名奪利之外,就是製造“工作”,巧立名目亂收費以顯政績、撈實惠。這種人不徹底減下去,人民群眾就無法安居樂業,國家經濟就無法順利發展。

    民富才有國富,國富而後能強。我國廣大人民群眾剛從溫飽線上走過來,顧全改革大局的下崗職工目前大多還在為生存而戰,離富起來還差十萬八千里。各級領導幹部理應按照中央的要求恪守為民之責,多辦利民之事;各級政府也應按照國務院的要求,給弱勢群體以特殊的援助,最起碼也應做到不加重負擔,不添亂,讓他們有精力、有能力自我發展。如果哪個地方的政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人民就有權利借用球迷的一個詞,對它喊“下課”。

    新華社 2002-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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