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特約撰稿吳敏傑發自北京

    去年12月27日，俄羅斯《真理報》以“日本要買走納霍德卡？”為題報道説，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將於1月初訪問莫斯科，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討論投資鋪設從東西伯利亞安加爾斯克市至遠東太平洋沿岸納霍德卡港的輸油管道工程問題。文章同時指出，南韓工商界巨頭也已對這條繞開中國的輸油工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觀察家們注意到，日韓兩國的這些動向剛好出現在俄有關方面仍在對是否放棄安加爾斯克至中國大慶的輸油管道項目而舉棋不定的時候，其目的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不希望“從中國人手裏”買油。專家們就此指出，日韓兩國的這些舉動，將會使俄中兩國在能源領域的合作進一步複雜化。

    然而，就在《真理報》爆出這一猛料之前的25日，即將結束對中國訪問的哈薩克總統納扎爾巴耶夫在他下塌的飯店舉行了一個記者招待會。他向記者們宣佈：中國已同意修建一條從哈薩克至中國新疆的輸油管道。

    一時間，中國到底在哪鋪設輸油管道這一攸關新的國家能源戰略的問題，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俄公司搶奪修建權

    最早披露中俄合作項目可能發生變化的是俄羅斯自然資源部生態監控司。早在2002年12月4日，該司司長阿米蘭阿米爾哈諾夫就向媒體宣佈，尤克斯石油公司提交的安加爾斯克－中國大慶的輸油管道方案，因穿越西伯利亞特別自然保護區，已經被打回進行再加工。當時，俄羅斯能源網站就有評論文章指出，對尤克斯公司來講，生態監控司的這一決定可能將是其不幸的開端——從拖延方案開始，以失去中國夥伴結束。

    隨後，俄羅斯《消息報》于12月9日，在頭版發表題為《另辟蹊徑：東西伯利亞輸油管道線路可能生變》的文章，透露俄總統普京在曾于11月下旬主持召開安全委員會會議，並初步決定放棄俄中雙方已經簽署的有關從俄羅斯安加爾斯克至中國大慶的輸油管道協議，改而鋪設通向俄羅斯遠東的輸油管道。

    不過，多少了解安加爾斯克－中國大慶輸油管道合作項目的人都知道，在俄羅斯，中俄這一能源合作項目的最大阻力並非來自俄方高層領導人，而是來自已經參與這一合作項目的俄方的其中一家公司———俄羅斯管道運輸公司。據俄羅斯有關專家透露，該公司提交政府的安加爾斯克至太平洋港口輸油管道可行性論證報告，可能已成為影響中俄輸油管道項目進程的關鍵。

    俄羅斯尤克斯石油公司是安加爾斯克到大慶管道工程的倡議者，但作為俄方合作夥伴之一的管道運輸公司，卻一直主張工程量很大的安加爾斯克至太平洋沿岸港口方案。據俄羅斯能源網報道，管道運輸公司原計劃在去年底至今年初完成從安加爾斯克－納霍德卡管道項目的可行性論證報告，然而從去年5月份開始，該公司就要求受其委託制訂這一報告的Гипротрубопровод研究所專家組加班加點，以趕在8月初和尤克斯公司的安加爾斯克－大慶的輸油管道可行性論證報告同時交給政府。由於西西伯利亞和東西伯利的石油儲量不可能同時保障兩條管道的運輸量，所以管道運輸公司此舉的目的就是要與尤克斯石油公司一爭高低。該公司副總裁謝爾蓋戈裏高裏耶夫當時在接受俄羅斯能源網記者採訪時曾直言不諱地説：把兩個報告同時放到政府面前，讓政府選擇哪種方案更符合俄羅斯的利益。

    從經濟和建設速度看，安加爾斯克－太平洋方案要劣於安加爾斯克－大慶方案。然而有俄羅斯專家指出，太平洋方案更符合俄羅斯的利益。

    首先，太平洋可行性報告制訂人已經成功地縮短了管道長度，此前該方案總長4000多公里，後通過改直線路已縮短到3765公里。相應地，線路的總估價也降低到36億美元；其次，該方案管道的通行能力提高到了每年5000萬噸（在2002年之前這一數字為3300－4000萬噸）。管道的運輸能力越高，投資回報的速度就越快。與此同時，俄羅斯目前正在規劃能接收載重量30萬噸油輪的港口，這將有助於擴大俄羅斯石油的消費市場。

    中亞戰略久已有之

    12月19日，哈薩克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突然啟程出訪俄羅斯。同一天，中國中央電視臺晚上7：00的《新聞聯播》節目也播出了納扎爾巴耶夫應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的邀請，將對中國進行為期4天訪問的消息。當時，中國國內一些分析人士就認為，納扎爾巴耶夫此時出訪俄羅斯和中國，肯定與俄中石油管道項目可能生變的傳聞有關。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就在納扎爾巴耶夫仍在訪問俄羅斯訪問的12月20日，普京總統在克里姆林宮，單獨召見了尤克斯石油公司總裁米哈依爾哈多爾科夫斯基。

    而與以往的類似會晤不同的是，俄羅斯媒體能夠報道的除了“兩人討論了落實尤克斯公司正在實施的一些國際項目問題”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新聞外，並沒有更多的內容見諸報端。這進一步加大了納扎爾巴耶夫此時訪俄的神秘感。

    好在納扎爾巴耶夫後來在結束訪華之前，終於向媒體抖落出了他此行的一個重要目的：與中國領導人商談鋪設從哈薩克到中國新疆的輸油管道項目。他在記者會上興高采烈地強調：“這將把中哈兩國的經濟合作提高到新的水準”。

    其實，哈薩克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就一直是中國在中亞地區的一個最重要的油氣資源合作夥伴國。1997年，中國曾擊敗了俄羅斯與美國等國的大型石油公司，獲得了哈國兩大油田的開採權，當時中國還允諾鋪設從哈國至中國新疆的長達3000公里的輸油管道。據俄羅斯有關專家介紹，中國當時的目標有兩個：一是開採哈薩克的石油；二是鋪設輸油管道，與中亞地區現有的和正在計劃修建中的石油輸送管道網路接軌，建立一個通向中東和裏海地區石油的陸上輸送線路。這樣，通過兩條通向中東的哈薩克輸油管道以及一條通向中國的輸油管道，這樣中國就將處於“泛亞全球能源橋梁”的戰略位置上。

    然而，由於從哈薩克到中國新疆的管道工程成本太高、石油供應不充分及開採成本太高等原因，中國國家領導人于2001年暫時凍結了這一計劃。

    日韓擔憂“中國壟斷”

    就在許多人還在靜觀中俄、中、哈三國之間的關係圍管道問題而可能出現的變化時，俄羅斯《真理報》于2002年12月27日又爆出新聞，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將在本月初訪問俄羅斯，其訪俄的一項重要議題將是討論此前俄中計劃修建的從安加爾

    斯克到中國大慶的石油管道問題。該報援引《日本經濟新聞》報道説，日本人打算提供鉅額資金援助的工程，並非尤克斯石油公司堅持的通向中國大慶的那條，而是管道運輸公司正在積極地遊説鋪設的通向遠東納霍德卡港的那條。《真理報》同時指出，南韓工商界巨頭也已對這條管道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並建議向俄羅斯提供資金援助，幫助實施通遠東的輸油管道方案。

    日本和南韓都是石油進口國，如何減少對中東地區的石油資源的依賴，實現石油來源的多樣化，一直都是擺在兩國政府面前的嚴肅課題。對日本和南韓來講，俄羅斯管道運輸公司提出的輸油管道方案無疑將是兩國進口他國石油的一條捷徑。至於鋪設到中國大慶的輸油管道方案，日韓兩國都認為，這將使中國掌握整個東南亞地區的燃料壟斷權，因此一直都持反對態度。

    俄中相互玩“牌”？

    雖然俄羅斯通過國內媒體放出風聲，俄羅斯可能改變從安加爾斯克通往大慶的石油管道線路，中國國家領導人也透過哈薩克總統納扎爾巴耶夫，表達了恢復中亞石油戰略的願望，日韓兩國也趁機插手，“干涉”俄中兩國石油合作項目，但是據中國石油石油天然氣公司分析人士講，在目前形勢下，在輸油管道工程問題上，俄中兩國都不會輕言放棄。

    首先，安加爾斯克到大慶的輸油管道工程是俄中兩國能源合作的重點項目之一，為了對該項目進行可行性論證，雙方已花費了近4年的時間，併為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雙方合作單位已分別在去年夏天和秋天簽署了兩份相關協議。中國是俄羅斯長期的、穩定的能源合作夥伴，更改線路不僅將損害同中國的能源合作，而且將給整個中俄戰略協作夥伴關係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

    應當看到，安加爾斯克到太平洋的方案仍有不少“軟肋”。如果改而修建這一管道，那麼它最早到2008年才能投入使用，到時候國際能源市場會如何變化將難以預料，投資回報率有多大也將是個未知數。另外如果按目前管道的年輸油設計能力5000萬噸計算，西伯利亞地區的石油供應量在未來20年內應該保證在10億噸左右，但目前該地區已探明的儲量並沒有這麼大，如果供應滿足不了管道設計能力將會造成鉅額虧損。

    目前，俄中雙方有關輸油管道工程的談判仍在進行過程中，俄羅斯媒體放出要改變線路的風聲音很可能只是俄羅斯官方的一種策略，目的是迫使中方做出更大讓步，獲取最大的經濟利益。至於納扎爾巴耶夫總統的聲明是否標誌著中國也要以“威脅”恢復中亞能源戰略，來增加談判籌碼，目前還不得而知。有一點需要指出，中國官方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證實納扎爾巴耶夫總統在離開北京前的那一聲明。

    ——21世紀環球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