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動真相——透視中國紀錄片現狀  

    美國《遠東經濟評論》2002年5月23日一期文章:觸動真相——透視中國紀錄片現狀(作者:凱倫瑪佐爾科維奇/香港及上海)

    幾十年來,中國紀錄片的內容和形式非常單一,拍攝紀錄片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進行官方宣傳。由於政府對媒體實行嚴格的管制,製作影片的費用又十分高額,獨立導演個人製作紀錄片的可能性非常小。

    但是,在過去的兩三年中,中國的獨立紀錄片文化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廉價、便捷的攝像設備的普及,商業電視臺數量的增加使得越來越多的年輕中國人舉起鏡頭,製作自己的紀錄片。這一趨勢的結果是大量的紀錄片和半故事性影片應運而生,不少作品被送交國際電影節的評審委員會,弄得各國評委們目不暇接。

    今年香港國際電影節的組織者之一賈克布王(音)為本屆大會的組委會推薦了五部內地製作的紀錄片以及帶有紀錄片性質的故事片。他表示:“有關中國的紀錄片數量非常大,這些作品從不同的角度和層面反映了中國社會的現狀,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遇到脫穎而出的優秀作品。”

    中國的第一批獨立紀錄片誕生自部分電視劇導演之手。這些在影視圈裏小有名氣的製作人利用自己在圈內的關係,拍攝自己感興趣的紀錄性低成本影片。後來,隨著中國人整體生活水準的提高,越來越多經濟比較寬裕的年輕人開始對通過自己的眼睛,觀察社會,對拍攝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産生興趣。

    除此之外,一些拍攝主流影片的電影人也對紀錄片製作情有獨鍾。曾經拍攝過三部故事片的女導演寧瑩(音)就是其中之一。去年,她首次製作錄影帶版的紀錄片,並給自己的處女作起名為《希望的鐵道》。

    長度僅為一個小時的《希望的鐵道》畫面簡潔,對話生動,紀錄片本身希望傳達的資訊非常簡單。導演隻身搭乘一趟去往新疆的列車,與她共同旅行的是一隊渴望到新疆以摘採棉花為生的農民。於是,寧瑩將自己的鏡頭對準了自己純樸善良的旅伴,她以採訪的形式,詢問每一個鏡頭前的人,“你是誰?為什麼要去新疆?你的夢想是什麼?”

    儘管這部紀錄片的名字很容易讓人産生樂觀的聯想,影片本身反映的卻是中國貧富差距日益嚴峻的悲哀。與其説它是一部關於希望和創造的紀錄片,倒不如説是一部關於中國中西部地區貧窮和絕望的影片。

    寧瑩,也就是該片的製作者,表示自己並非刻意通過紀錄片描畫社會的悲哀。“拍攝紀錄片的念頭出現時,我正在國內許多省份之間穿梭旅行。身邊的旅伴雖然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大都純樸、誠實,而且對辛勤的工作充滿熱情。更令我吃驚的是,他們當中的許多人之所以會背井離鄉,長度跋涉,並不是受到經濟利益的驅使,對他們而言,開闊眼界、發掘新的世界要比金錢更為重要。

    很多人都贊同,紀錄片攝人心魄的美感來自於人物的對白。寧瑩本來想把《希望的鐵道》拍成一部勵志影片,但是,與鏡頭前人物無意的對話卻揭示了連製作者本人都始料未及的深刻內容。

    在《希望的鐵道》一片中,人們可以看到一個14歲的女孩兒。經過四年分別的日子,她終於能夠與父母團聚,因為她的雙親終於得以在工作的地方給女兒找到一所可以供她上學的學校。女孩兒思念父母的心情筆墨無法形容,當説道自己“如果錯過這趟火車,我就沒法見到爸爸媽媽,也就沒法上學了”,淚水便從她稚嫩的臉頰刷刷滾落。

    另外一位劇中人是一個衣著講究的中年婦女,看她一副不願搭理人的樣子,車上的乘客戲謔的叫她作“老闆娘”。然而,當攝影機的鏡頭對準這位人們眼裏的勢利小人,他們才知道原來這位婦女到新疆去是為了拯救自己的婚姻。“我想,他可能不會再管我和孩子了。”“您的丈夫會到車站來接您嗎?”“不會,他不知道我會去。”説到這兒,這位婦女轉過臉去,看著車窗外面移動的景物,不再出聲了。

    鏡頭於是轉向一個臉上佈滿傷疤的年輕女性,據説,她臉上的傷疤是在一次爆竹工廠的爆炸事件中留下的。除此之外,製作者還訪問了一名離開家鄉土地的男青年,他説自己家鄉的地稅太貴,比其地方的土地稅高出四倍,實在無法承受,只能離開;還有一名已婚婦女,她説自己受騙上當才嫁給了丈夫,但是,為了保存面子,她又不願意提出離婚。

    與這些旅客通過鏡頭對話對寧瑩而言並不是享受,“我曾多次産生自殺的念頭。我不願意總是接觸悲傷、失落、絕望的人生,這些人的真實經歷讓我難受。”寧瑩對灰色題材産生反感並不奇怪,在中國的影視圈,大部分的製作人仍然不習慣像職業記者一樣在真實的世界裏用錄影機紀錄個案。

    南茜佟(音)是香港城市大學的助理教授,也是紀錄片《癌症:從改良到革命》的導演。2000年,她曾因該片獲得美國匹博帝電影獎。在她看來,中國的電影人尚未完全意識到他們拍攝的所謂“紀錄片”其實是政治作品。

    她説:“紀錄電影在中國是新鮮東西。”在中國看不到那些真正紀實或探索性的節目,他們以為紀錄片就是美國“發現頻道”上播出的那一類片子。“對他們來説,紀錄片不過是寫實感很強的電視短片,特別是當這些製作者都是拍故事片出身的時候,他們更不會明白紀錄片中包含的政治概念了。”

    當然,不明白政治內涵在現在的中國社會來講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政府和觀眾要接受完全寫實的影視作品還需要一個過程。

    儘管中國的紀錄片事業已經開始真正起步,它的發展方向和速度仍然是不確定的。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大部分的紀錄作品品質可以説仍然十分粗糙。

    上海BizArt藝術影視展覽中心的合夥人凱特林維斯特蕾特認為:“中國影視製作者尚未創造出真正的錄影藝術。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無法在國內進行學習,目前還沒有哪所大學開設了相關專業。”

    的確,許多目前從事紀錄片拍攝的人員並未受過任何形式的錄影或電影製作的專業教育,人們之所以拍攝紀錄片,不過是突然發現即便是使用簡單的儀器也可以製作可以播放的影片,他們擁有共同的興趣和愛好,逐漸形成一個物以類聚的團體,並且樂此不疲。

    儘管中國的紀錄片事業仍然處於幼稚、蒼白且非正式的萌芽階段,不少界內人士,包括香港的南茜佟,十分看好紀錄片在中國的發展前景。在他們看來,中國的電影人能夠衝破紀錄片或政治意味濃郁或諷刺性強的限制,而創造出具有自身特色新型紀錄片。南茜表示:“中國的紀錄片製作者能夠拍出自己的風格。他們的作品是如此新鮮、生機勃勃,朝任何一個方向發展都不成問題。”

    中國網2002/5/23


日學者透視中國的本土電視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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