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就整個英國來説，康橋的書店也是很有名的。這裡到底有多少家書店我説不出確切的數目，小書店不少，但比較有規模的大型書店至少也有四五家吧。書店的規模不同，風格也不盡相同，其中有些是學術書與暢銷書兼營，還有一些則專門以經營學術書為特色。比如説，在三一學院對面就有一家這樣的書店，它的分類之細甚至可與大學相類。這裡甚至專門有科學史與科學哲學的分類，而且這一類書竟然佔了滿滿的六七個從天花板一直到地面的書櫃。由於有一所英國最好的大學作為依託，又有著為數眾多的銷售對象——除了學生之外，教師和研究人員之類的人也不少，而且這所城市的一般文化水準也是不可忽視的，所以，儘管英國的書價貴得驚人，書店裏也總還是有許多的顧客。

    作為一座大學城，在康橋，學校的日程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城市的其他活動。書店自然也不例外。當學校放假時，學生大都回家，城裏就會明顯地冷清起來，書店雖然也還開門，但卻沒有什麼活動。而一旦開了學，情況也就全然不同了。也許是為了促銷，也許是為了宣傳，或者乾脆就是為了樹立形象，在開學階段，各個書店都會舉辦一些講座。更有甚者，有時書店還不僅舉辦一般性的講座，還會舉行“文化午餐”，即將著名的學者請來，與讀者共進午餐，就餐期間，學者們將簡要地介紹其新書，參加午餐的讀者也可以與學者們邊吃邊談。只是要想參加這樣的午餐，讀者必須提前預訂，自掏腰包，而且價格遠比一般的午餐要高得多。

    到英國後不久，我的前任房東就曾給過我書店講座的廣告，但當時因為有事，一直也沒顧得上去。後來，非常偶然地，我竟在一家電影院售票處前的各色宣傳品中，又見到了這種廣告。這次的廣告來自一家名叫波德斯的書店。和我前面提到的那家書店相比，這家書店雖然也有許多的學術著作，但要顯得更普及一些。它的講座計劃，除去專門面向兒童的活動不談，僅就一般性的講座來説，一月份有三次，二月份竟有五次，這樣平均下來，大約是每週一次吧。具體説到講座的內容，有些是就某個專題進行討論的，比如説探險；也有的是由作者介紹自己的新作。二月底的一次，居然是一位作者介紹他剛出的一本天文學史的著作。科學史都能進入書店的講座，這在國內倒不多見，那就去聽聽吧。

    講座的地點就設在這家書店最頂層賣書的地方，格局與北京三聯書店或風入松書店辦講座的地方差不多。形式很簡樸，座位也不多，到講座開始時，二十來個座位差不多都坐滿了，也有不多的人站在後面聽，不過聽眾確實非常安靜，聽得非常投入。

    講座在晚上七點準時開始。一位書店的普通工作人員簡單地介紹了幾句之後，當晚的主角便出場了。這位主講者是牛津大學的一位科學史家，他的一部新作《天空中的上帝：從古代到文藝復興時期的天文學、宗教與文化》剛剛出版。想來大概是書店專門將他從牛津請到康橋來辦講座吧。

    這位科學史家口才確實不錯，很有些口若懸河的感覺。在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裏，他竟然將古代到文藝復興時期的科學發展史梳理了一遍，其中還加入了許多文化和宗教的內容，卻幾乎沒提他的書，倒是像一個很正規的高級科普講座。當然，演講者也用幻燈展示了不少有趣的圖片，其中，也沒忘了展示他那本新作的封面。就在聽眾提問即將開始的時候，周圍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鈴聲，書店工作人員馬上過來講是火警報警，人們只好一一散去。這已經是我在英國第二次遇到這種情況了，另一次是在大英博物館，當時也是所有的觀眾連同賣書賣食品的工作人員都被疏散了出來。不過，這一次看來是誤報，就在聽眾快要走完時，警報停止了，於是，人們又走了回來，人數幾乎未減。在提問時，有些看來很沉迷于非主流科學或偽科學的聽眾提起問題沒完，比如説地外文明的問題——這多少會讓人聯想到國內的某些場合。不過，演講者卻是極有禮貌，極有耐心，對這些問題都一一仔細作答，提問與回答所用去的時間大約也有一個小時左右。

    最後，像國內慣常一樣，自然是簽名售書，我留意數了一下，聽講座的人當中，大約有一多半人都請作者簽了名，那本書的定價是：18.99鎊！我翻了一下那本書，大概是屬於高級科普，或者嚴格些講，高級科學史和文化史普及的類型。

    想一想，與國內比一比，有許多相似之處，也略有不同。尤其是那種平和的氣氛，以及聽眾的認真，這種氣氛，與國內的一些書店在進行講座時購書者在周圍亂烘烘乾擾的環境甚至聽講者自身的不經意很不一樣。當然，這些聽眾中絕大多數看來也都不是臨時撞上便隨聽聽，而顯然是專程有備而來的。計劃作事，這顯然也是英國人的習慣之一。（劉兵）

    中華讀書報2002/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