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轟然倒下從多個方面對美國社會提出了挑戰，政治捐款制度、養老金管理制度、審計制度、會計事務所管理制度、企業風險的預警制度，投資銀行的股票推薦制度、銀行貸款的風險管理制度等。目前在經濟領域反應最強烈的是養老金管理制度，因為它牽涉的面太大了，而且不是第一次發生。但此次事件反映出的金融風險問題也同樣值得關注。依據我國情況，這裡主要指出兩類值得注意的金融風險：一類是與銀行貸款有關的風險；另一類是由企業會計賬面處理所暗含的風險。

    銀行貸款風險

    經過1998年美國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風波後，美國金融界對資本市場的投資風險控制給予了嚴格關注，所以在今年的阿根廷金融危機中，雖然也有美國銀行受損的消息，如花旗銀行損失4.7億美元、摩根大通銀行3.5億美元，（《華盛頓郵報》2002年1月17、18日消息），但在美國國內並沒有感到阿根廷衝擊的存在，華爾街股市對阿根廷危機的反應也很平靜，這與1994年墨西哥金融危機不同，也與1998年俄羅斯盧布危機和巴西金融危機已有了很大的反差，美國政府也一改過去在南美洲這個後院一齣事就積極介入的一貫做法，而像其他國家一樣採取了坐壁上觀的態度，可見其影響並不大。但安然這個規模在美國排名第7的龐然大物的急速倒下，卻從另一方面暴露了美國金融界風險管理的問題，這也是所有銀行的老問題，貸款風險的管理問題。

    《華盛頓郵報》1月17日報道，安然破産，使美國銀行界由於壞賬及其他交易業務的總的損失在200億美元左右。首當其衝的是美國最大的兩家銀行：花旗銀行和摩根銀行，據上述消息來源，目前統計的損失，前者為2.28億，後者為4.56億。但如果看兩大銀行在這一事件中暴露的風險額比這要大的多，據1月11日《紐約時報》報道，摩根銀行對安然總的風險暴露資金總額為26億美元，在其中有6.2億是無抵押貸款。花旗沒有這麼大也在7－10億美元左右，其中有4億左右是無抵押貸款。以摩根、花旗這樣世界著名的銀行在一個客戶身上遭受這麼大的損失，可見在預防信貸風險中需要建立更為完善的風險監督機制。安然事件提出的教訓有：

    1、企業不管大小都可能倒閉，都有信貸風險。這似乎是老生常談，但實際生活中，對於中小企業，我們一般的看法是其風險程度要大，所以銀行貸款的風險控制也較為嚴格。但對於大企業來説，銀行的警惕性就沒那麼高了。安然在短短幾個月的世間中倒下説明，再大的企業不管其表面文章做得多好，收入增長多麼快，都可能在短短的幾個月中倒下，所以對於貸款對象必須做深入的了解才能決定。

    2、全能型銀行的投資銀行業務與商業銀行業務必須有明確細緻的制度規定。誕生於1933年的《格拉思———斯蒂爾法》，把美國的投資銀行與商業銀行業務隔開了66年，但隨著1999年《金融現代化法案》的簽署，這中間的隔墻被拆除了。由此馬上引出的問題就是，銀行的兩種業務會不會相互配合，對於自己的關係企業，銀行會不會冒更大的風險去支援救助。安然的情況雖然不完全是這樣，但摩根銀行與花旗銀行還是在10月份當安然與動能公司合併失敗後聘用兩家作為投資銀行顧問後給予了10億美元有抵押的授信額度。而且在此前安然的賬外業務經營中，摩根銀行也曾給予過支援，幫助給關聯企業貸款，所欠債務只算在關聯企業賬上，不在安然公司的資産收益表中顯現。銀行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在這些企業身上即可以獲得貸款的收益，也可以獲得與投資銀行業務有關的收益。這説明由混業經營帶來的風險已經顯現。

    賬外經營的資本負債風險

    造成此次安然崩潰的主要的直接原因是：安然公司的大量賬外經營業務形成的高負債導致了對公司的信用危機，由此形成債務的集中暴露終至無法償還。安然公司為了儘快把公司做大，但又不想在資産負債表中顯出過高的資産負債率，以免影響公司的信用等級，傷害公司在資本市場上的形象，所以將許多資産負債反映在關聯公司的會計賬目中，尤其是與準金融産品———具有期貨特徵的能源交易和約相關的資産負債。這是在安然遊説下美國政府對能源産業放鬆管制後，為防止能源價格波動而出現的一種類似期貨和約的金融創新産品，稱為仙人球III（CactusIII）交易。安然公司一方面向能源消費者銷售這種合約，另一方面再與能源生産者簽訂能源訂購和約。在實際操作中，能源的消費者已經不局限于實際使用能源的廠商，許多金融機構、投機商也紛紛加入購買行列，因為這種合約可被用來作為某種特定資産的所有權證明和資金融通工具，將來可以以更高的價格被“賣出”，這樣實際上就等於安然從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那裏借款。安然當然希望他賣出的合約多於買進的合約。華爾街的投資銀行為了獲得承銷費用，也樂於幫助安然銷售這種合約，如林奇公司。由於這樣的銷售額記入安然公司，所以該公司也就在短期內迅速膨脹。當資産負債表不反映由此引起的資産負債變化時，這種成長的確引人注目。當這一交易在遭受重大損失（12億美元）且被要求必須在安然的資産負債表中反映時，安然的災難就開始了，以公司信用為基礎的交易，在面臨信用危機時，一切也就結束了。

    安然賬外經營的深刻教訓應驚醒那些熱衷於此道的所有企業，以安然這樣年銷售額超過千億美元、在美國500強中位列第七的企業都無法躲過如此一劫，試問又有誰能成功呢？

    作者趙英軍：杭州商學院經濟係經濟學博士，現為美國哈佛大學訪問學者。

    《國際金融報》 (2002年01月23日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