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西班牙留學已四個多月,在相識的西班牙人中,最熟悉而又搞笑的人要屬我們大學西班牙語教授Julio。他年齡不大,剛好三十。上他的課從來不覺得枯燥難耐,(雖然西班牙語很難,尤其是語法),相反是快樂和輕鬆。他的課,每一堂都像是在演戲,説得誇張些,他有點像小丑,左躥右跳的,奇怪的動作讓人忍俊不禁。他總是穿著一雙咖啡色的厚底皮鞋,在校園裏甚至在課堂上,我們從未見他好好走路,總是像踩著滑板,溜來溜去。
Julio是個英俊瀟灑的年輕人,我們每次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時,他都説他的女友離他很遠,在幾萬里以外。我們都以為這話的意思就是沒有女友,但又覺得不可能。繼續追問,才得知他沒有騙人,他的女友在墨西哥。有一次上課,他放西語歌給我們聽,是個男人扯著破嗓子在吼,他居然搖頭晃腦地説這是他最喜歡的歌。真搞不懂他為什麼會如此沒品!歌放完,他説這是墨西哥歌。我們幾個同學心領神會,一定是因為他女友的緣故。他有一個咖啡色很有特點的背包,也是墨西哥貨,我們估計那一定是他女友送的。還有就是他那雙厚底皮鞋,應該也是他女友的贈物了。
又有一次上課,前面説過的中國女孩,突然想不起一個最簡單的代詞mosotros(我們)的意思,便問:“Julio,mosotros是什麼意思?”Julio聽了兩眼睜得像核桃,兩手叉腰,吹鬍子瞪眼地愣了半天,隨後轉過身去,用頭重重地去撞黑板,“咚”的一聲癱軟在椅子上,眼珠翻白,舌頭伸出。逗得我們又是大笑不止,前仰後合。他一定是在想,“唉,真是白教了這幫學生,居然連這麼簡單的詞都忘了。”
他能説一口很流利的英語,因為他在美國讀過五年書。但在西語課上,他幾乎不講一句英語。他説用英語教書不利於我們學西班牙語。每逢我們有單詞聽不懂,他就換一種方式,慢慢地用他那純正西班牙語向我們解釋。若我們還不懂,他就發揮他極具創造力的表演天賦,做各種動作讓我們明白這個詞的意思。再不懂,還有一招,就是在黑板上畫畫。他簡直是個藝術家,草草幾筆,能勾勒出相當逼真的圖畫,包括斷臂維納斯、蒙娜麗莎和畢加索的抽象畫。通過這些方法講解的單詞,往往在我們腦海裏留下深刻的印象,再也不會忘記。
5月5日是我的生日,他接受了我的邀請,來參加我的生日Party。那天他居然剃了個漂亮的小鬍子,很有藝術感和風味的那種,頭髮也吹得往上翹了翹。來時帶了一瓶紅葡萄酒,但我是外行,不識貨(後來聽老外室友説這是西班牙經典紅葡萄酒,價格較高。西班牙人參加特殊的宴會或場合,往往帶這樣一瓶紅酒,席間與客人共用)。他很喜歡吃中國菜,餐前我故意把筷子拿給他用,想難他一難,誰知他居然欣然接受,且可以不費力氣地夾菜吃,向他敬酒時,我説“Thankyouforteaching”,他竟回敬我“Thankyouforlearning”,我可從未聽過哪個老師這樣和學生説話。
我喜歡寫作,第一次的西語作文我寫了滿滿兩張紙,他看了深吸一口氣,而後向我九十度鞠躬,嚇得我連退三步。後來又有一次,作文內容是寫“夏日計劃”,結果我鬼使神差地寫了一首詩交上去。詩詞大意如下:
不能和親朋相聚,不想回到眷戀的祖國,
只願背上沉沉的大包,
帶上心愛的相機,
徒走穿越西班牙南部。
渴了喝一口清涼的河水,
累了就在路邊小憩。
也許經過小小的村落,
走進酒吧要一杯vino(紅葡萄酒);
或是走進小作坊,
讓村民教我做Chorizo(西國特製香腸);
也許去小教堂參加他們的婚禮,
祝願新婚夫婦美滿幸福;
或是參加他們的篝火晚會,
學著他們的樣子跳Sevillanas(西國經典舞蹈)。
嚮往南部的海灘,
黃昏裏踩著自己的影子,
看斜陽被海水浸沒。
看完詩歌,他又是連喊perfecto(完美)。其實他讀過許多文學著作,是個真正的文學愛好者。
我和我的同學們,看到他的滑稽樣就想笑,但又為他的博學多才而肅然起敬。(吳小嫻)
《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