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布盧斯是巴勒斯坦在約旦河西岸的最大城市，因而得到了以色列人的特殊“照顧”。今年初以來，以軍的坦克不時巡弋在大街上。嚴格的宵禁令下，以軍見到可疑人物便可開槍射擊。即便在白天，法迪圖坎從小巷轉到街口後，也先要小心翼翼探出頭四週張望一番，直到確定沒有坦克的影子。這時他會深吸一口氣，以百米賽跑的速度穿過街道來到對面。只見他飛快地拉起一個店舖的金屬卷閘門，閃身鑽了進去。

    辦公室裏“敦豪速遞”的招牌很搶眼。法迪來到辦公桌前坐下，開始忙碌起來。原來他並不是賊，而是這家敦豪速遞公司的負責人。桌上放著一個以希伯來文和英文寫的座右銘：為你我們常遠走天涯。法迪皮膚白皙，一頭金黃的頭髮下面，是一對藍色的眼睛。別看他才25歲，可已在這家敦豪速遞公司工作了6年。

    30英里，郵件要走一週

    法迪對自己的差使很自豪。因為在局勢混亂、近乎封閉的納布盧斯，很多巴勒斯坦人只有靠他這條郵政線路才能獲取來自外界的金錢和藥品，以及為離開這塊是非之地所必需的護照等重要郵件。

    但由於近兩年來巴以關係緊張，法迪的生意也很難做。因為巴勒斯坦尚未建國，所有的外來郵件必須經過以色列的關口，而以色列的機場等重要設施一旦發現寄往巴勒斯坦的郵件，都先分擱一旁，經過嚴格的安全檢查後才發出。最近，法迪經手了一份從斯里蘭卡通過特拉維夫轉寄過來的郵件，這份郵件從遠隔3400英里的斯里蘭卡到特拉維夫，只用了3天時間，而從特拉維夫到相距僅30英里的納布盧斯，卻耗費了一週，儘管郵件的地址很小心地寫著：“納布盧斯，巴勒斯坦；納布盧斯，以色列；納布盧斯，經以色列寄往巴勒斯坦。”不僅外來郵件如此，即便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原本當天就可送到的郵件，現在也需要3天時間。

    雖然生意冷清，但總有人光顧。法迪日前接待了一個20歲、名叫圖拉比的顧客。圖拉比手裏攥著一摞材料，説要寄往美國的堪薩斯，這是他爭取下年就讀大學的申請。他交了30美元後仍不安地問法迪：“什麼時候能發走？”法迪回答説：“明天吧，也許明天。”末了他還安慰圖拉比：“看真主的意思吧。”法迪自嘲地指著墻上的另一塊座右銘：我們將兌現你們的承諾，然後説：“現在哪有什麼承諾，一切皆憑天意。速遞的招牌早就名不副實了。”

    為了安全，法迪開門營業要選擇良辰吉日，每次開門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在閒暇的時候，法迪還在城裏的大學念法律。但今年以來，他發現大學上課的日子並不比他開門的時候多，他乾脆改投貝魯特的一所大學，以函授的方式繼續學業了。

    送信差點送丟了命

    法迪一直抱怨：“外送郵件實在是太難了。”一次他開著貨車前往傑寧送郵件，走到半路，車卻出了問題，他只好乘計程車先去送了郵件。回到原地的時候，迎面卻見以軍的坦克車隊隆隆駛來，並以密集火力四處射擊。那一刻，法迪閉起了眼睛向真主禱告，好在計程車司機有經驗，將車拐到一個小巷子裏停了下來。最後法迪還是繞遠路才回到納布盧斯，丟在半路的貨車也顧不上了。

    有一陣，巴勒斯坦人嫌速遞費用太高，轉而讓其他郵政公司用驢子往外運郵件。這搶了公司不少生意，為了保住公司業務，法迪想到了27歲的童年好友亞剋夫，並從去年開始請他做幫手。

    亞剋夫的特殊身份使他十分勝任工作，他是撒馬利亞人。撒馬利亞人源自以色列北部的一個古老部落，有近3000年的歷史。其人口從17世紀的120萬銳減到目前的650人，而且男多女少，早先多居住在納布盧斯城中的一個小山上，後來逐漸遷移到特拉維夫附近。撒馬利亞人既信奉《聖經》、過猶太人的逾越節、講希伯來語，又和巴勒斯坦人一樣講阿拉伯語。他們生性平和與世無爭，巴以政權誰強就聽誰的，因而被人叫作“墻頭草”。他們擁有巴以雙重國籍，多少能得到以色列方面的一些優待。

    亞剋夫接受業務後，就常開車到特拉維夫“敦豪”總店領取郵件，再回到納布盧斯分發甚至投送到十分偏遠的山區。每次出行亞剋夫都很小心，為了便於進入以色列控制區，他的車牌是黃色的以色列牌照，這使他駕車經過一些僻靜路段時，極易遭到巴勒斯坦武裝的襲擊。但常來常往後，亞剋夫便輕車熟路了。他到危險路段時總會先晃幾下車大燈，然後以特殊的方式按幾下喇叭，這樣就不會遭到巴武裝的流彈襲擊了。而到了以軍檢查哨，將墨鏡頂在頭上、身穿肥大T恤的亞剋夫會更輕鬆地搖下車窗，對以士兵大聲説：“我是撒馬利亞人。”以軍對這個穿著談吐更像猶太人的特殊部落人，通常都揮手放行。

    很想念以色列朋友

    法迪早先單幹的時候也常跑特拉維夫，熱情善良的他在那裏結識了許多以色列同事，並成為很好的朋友。法迪一直很想念他們，他説：“他們知道我不是恐怖分子，我也知道他們是好人。我們在一起時都不願談論政治，因為一碰到這個話題我們就會互起爭執。我們是朋友，並不是敵人，是巴以人民心中的仇恨破壞了我們之間的一切。”這種仇恨和隔閡很容易感覺到。今年初以軍進佔巴勒斯坦領土後，法迪只接到了以色列朋友的一個問候電話。

    亞剋夫的族人也對戰亂不止深感不滿。以軍坦克常假道他們所在的山間道路前往納布盧斯，族人對震耳欲聾的坦克轟鳴聲頗為厭煩。最近，幾名勇敢的族人躺在坦克車隊前，才迫使以軍坦克改道。

    《環球時報》 2002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