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我的血管中流著意大利和法國的血液，所以一聽説“這個小島將會發生某些事情”，我的全身就充滿了激情。進入小島所在的烏茲別克並不難，經歷了幾天的風沙之苦，我才發現，越接近波茲魯茲島越困難，對我這個身材高大、高鼻卷髮的外國人來説更是如此。不過，幸好我搞到了義大利白蟻防治專家的頭銜（烏茲別克的鹹海流域由於生態環境遭到嚴重破壞，目前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白蟻災害。）和烏茲別克農業部的邀請函，所以一路上雖然檢查不斷，我還是來到了波茲魯茲島。

    蘇軍一夜之間全部撤走

    波茲魯茲島是一座四面環海的孤島，因其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所以被蘇軍選中，建立了規模不小的一個生化武器研究所。當時，其防衛和保密工作十分嚴格。島的四週水域被劃定為軍事禁區，無論是工作人員還是物品都要通過直升機才能進出該島。

    1988年5月24日，蘇軍丟下了從湯勺到裝甲車的所有東西，突然從波茲魯茲島撤退。建有研究所、陸軍基地，通常有1000多人工作的小島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廢墟，數十條軍犬也不明不白地死去了。為什麼要以那麼快的速度撤退呢？原來是蘇軍在開發和使用生物武器的過程中發生了嚴重失誤，一種致命病毒被大範圍沾染，人和動物一旦被它感染，就會出現病毒性出血熱，並迅速危及生命。

    蘇軍的撤離是非常倉促的，他們親人的照片四處散落。附近的居民並沒有放過這個大好時機，他們蜂擁而至，搶奪所能見到的一切值錢的東西。找到的糧食被運回家，搶來的家用電器和醫療用品被拿到集市上販賣。由於被搶的東西分佈很廣，所以看不見的污染也擴大到了一個相當大的範圍。從那時到現在，已有幾十人死於各種傳染性疾病，但都被認為是一般污染所致而忽略掉了。

    島外來了“石油大亨”

    蘇軍撤走後，波茲魯茲成了一個無人荒島，由於在島上發現過很多人和動物的屍體，所以當地人不願去那裏。直到美國發生炭疽事件後，這裡才重新進入人們的視線。美情報部門認為，在國內不斷出現的炭疽病菌很有可能是塔利班從波茲魯茲島獲得的。於是2001年10月，美國和烏茲別克政府在防止生物武器擴散方面達成協定，由美國出資600萬美元，對波茲魯茲島進行分階段的清理。

    當然，這一計劃是嚴格保密的，當地的卡拉卡魯人雖然毫不知情，但他們卻突然發現，在自己家園的附近出現了一個財大氣粗的石油公司。這家公司隸屬於烏茲別克能源部，不僅有十分先進的採掘設備，而且在員工的薪酬上也非常大方。它的招工條件很簡單，只招收當地卡拉卡魯族的中青年男性。有很多人應招進入公司，他們被告知在波茲魯茲島附近蘊藏著豐富的石油資源，公司要在島上建立開採基地，員工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清理島上的“有毒農藥”。

    軍警包圍下的清理8名醫生對100多名卡拉卡魯人進行了體檢，併為他們接種了抗炭疽疫苗，這些疫苗並不是美國製造的，而是被空運過去的俄制疫苗，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島上的炭疽病菌曾被蘇聯科學家稱為歷史上186種最可怕的病毒之一，它可以保持100年以上的壽命，並且對抗紫外線、抗生素和乾燥的能力是其他病毒的4倍。此前，登上該島的美國專家小組發現了400公斤被封閉在容器中的炭疽病菌。由於被藥液浸泡，炭疽孢子仍然具有活性。醫生告訴這些進行清理工作的人，“如果經過3天沒有異常，就沒有問題了。”但炭疽病菌是什麼，打的什麼疫苗，都沒有作任何説明。

    清理工作準備就緒，炭疽病菌埋藏地700米以內的地方被設為“作業場”。生物實驗設備、防化用具、作業車輛等都被空運到波茲魯茲島上。作業人員並不知道，他們被三道警戒線嚴密包圍。外面兩圈是烏茲別克軍人，最裏面是美國特種部隊，還有一支配備了最新式武器的非常警備隊在核心地帶往來巡邏。也許是出於保密的考慮，被挑選來這裡執行任務的美國軍人都長得很像當地人，而且他們著俄式軍服，持俄制武器，交流起來都用俄語，讓當地人根本就無法感覺到美國人的存在。不僅如此，距小島最近的小鎮上時常有直升機低空盤旋，情報機關的便衣更是對可疑人等嚴加盤查。我每天都多次被人盤問，問題只有一個，“你去過鹹海嗎？”

    作業現場有兩個足球場大小，周圍用紅色布帶圍起來，具體的操作人員都領到了防護服、自動呼吸器和一次性防護手套，凡是沒有這些東西的人都被嚴格禁止進入作業區。清理工作開始了，人們的任務是在事先已作好標注的點上用特製工具一層層地剝離泥土，直到整個炭疽容器顯露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容器，向其中注入亞硝酸鹽作滅菌處理，之後密封容器，將其裝入特製的大型金屬櫃中。由於擔心炭疽孢子隨風飄散，所以一旦起風，所有人都要馬上停下手中的工作，把容器密閉起來。如果違反操作規程，將被立即解雇，送出波茲魯茲島。

    為了錢甘願冒險

    也許有人認為，整天和病毒在一起，這些當地人一定會苦不堪言，可事實恰恰相反。據一個叫巴戴姆的年青人説，在他們那裏工作的人始終都很興奮。這是因為幹完活，他們可以看電視、聽CD，每天吃的都是由直升機運來的新鮮蔬菜，而且掌勺的是從塔什幹請來的名廚，連臨時廁所都是“四星級”的。當我問他們，為什麼要去做這麼危險的工作時，得到的回答是一樣的，“為了錢”。進入現場作業的人一天可以得到5000蘇姆（烏茲別克貨幣，339蘇姆約合1美元），這相當於當地人一個月的工資，而翻譯的收入更加豐厚，完成工作所得的現金可以在塔什幹買一家賓館。巴戴姆説：“在那裏，大家最心疼的就是驚人的浪費，有很多人把用過的東西偷偷藏起來帶回家，作為送給親人的禮物。我真的希望再有這樣的機會，因為這種掙大錢的機會在我們這裡實在是太少了。”他的願望會實現的，因為今年10月第二次清理工作將正式開始。（摘自日本《SAPIO》雜誌）

    《環球時報》 2002年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