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麻辣燙  

    到巴基斯坦聽到和學會的第一個烏爾都語詞兒是“假巴帝”,周圍的人説起“假巴帝”就像説起自家剛烙得的大餅一樣親切自然。“假巴帝”正是巴基斯坦的大餅,薄薄的,不放蔥花兒也不放油,但是剛出鍋的時候,熱氣騰騰,外焦裏軟,確實讓人心動。我很快就發現了“假巴帝”是怎樣一點不假地在巴基斯坦人的食桌上稱王稱帝的:在街邊的小攤上,在店員午休時的舖子裏,在老百姓的家中,隨處可見大吃“假巴帝”的人,他們在花花綠綠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將“假巴帝”撕下一塊,用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持之,朝煮得爛爛的豆醬中一夾一蘸便送入口中。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下,他們漫不經心地咀嚼著,古銅色的皮膚上微微泛著汗水的光澤,使人不由自主地進入一種懶散而悠閒的意境。

    伊斯蘭堡的中餐館不少,諸如“王府”、“金龍”之類,在當地都小有名氣,但是嘗試了幾次之後,我便對這種改良主義的産物不感興趣了,好比你想念一位老朋友,便讓你見一位與他相像的人,那麼不見也罷。相形之下還是去吃原汁原味的巴餐來得酣暢。一頓比較豐盛的巴餐包括餐前湯、大菜、主食和餐後甜點。餐前湯不需多説,它多少有點外國化,常見的有西式的奶油蘑菇湯,也有中式的雞蛋湯,要説不同,大概就是往湯里加一勺泡著青辣椒絲的白醋該算是巴基斯坦式的點睛之筆。大菜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燒烤,巴基斯坦的燒烤是有名的,牛羊雞魚都可以烤,最好吃的還是烤羊肉和牛肉卷,腌制好的肉一串串地穿在鐵釬子上,在燒得通紅的炭火上嗞啦嗞啦叫著,油汪汪的,香氣四溢。另一類是燉菜,首先調動起食欲的也許不是菜本身,而是那燉菜用的陶土罐,赭紅色,刻著一些樸拙的花紋,圓圓的肚子細脖頸,讓人看了無法克制探究個中美味的慾望。用勺子舀出紅紅的濃汁澆在米飯上,誰見了都會食指大動。除了膾炙人口的馕和抓飯以外,最有特色的非烤全羊莫屬,烤全羊是巴餐中最尊貴的一道主食,羊肉自然鮮美,腹中的米飯摻著杏仁乾果葡萄幹更是風味十足,吃罷口齒留香。

    巴餐給人的印象可不是隨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平庸之輩,它旗幟鮮明,特立獨行,相逢之後,即便不肯稱道,也不會輕易忘記。地道的巴餐敢辣敢甜且極富民族特色。

    説到辣,巴餐的飯菜不論巨細不分雅俗,都少不了咖喱和辣椒,據説“咖喱”一詞是1598年開始在英語中佔有一席之地的,人們似乎已經忘了它本是流行于南亞的一個泰米爾詞彙,但它始終是巴餐中當仁不讓的領銜主角。因其辣,吃巴餐時喝大量的涼水是絕不能省略的,就像消防隊員滅火時所需要的一樣。

    説到甜,有巴基斯坦的餐後甜點為證,點心五顏六色,長長扁扁,但都充滿了糖水蜜汁,最典型的一種名叫“樂似苦樂”,形似乒乓球,頭一回品嘗我是在旁人的警告下,小心翼翼下嘴的,結果還是使了好幾天脫敏牙膏。

    至於民族特色,最有代表性的莫過於“帕恩”了,這是一種供飯後咀嚼的食物,具有提神順氣清口之功效,通常大飯店門口都有專門製作“帕恩”的小攤。觀看其製作過程大約不亞於看舊時中國民間藝人的表演,有顧客來時,小販便拿起一張碧綠的樹葉,他們叫它作“比特葉”,然後將面前20多種形形色色的東西放在葉子上,我懷著好奇心請教了一位一下子買了6個“帕恩”的顧客,他告訴我,那彩色的像米粒似的東西是茴香子;白色的粉末是椰子粉;淺咖啡色的則是葫蘆巴,一種一年生的豆科植物;如果願意,還可以放上煙草葉。飯後嚼上幾口“帕恩”已是巴基斯坦人融化在血液中的生活習慣,所以小攤前的顧客總是絡繹不絕。

    前幾天看了一個反映南亞風情的電視片,有幾個婦女居然創作了一台真正的鍋碗瓢盆交響曲,她們有的剁肉,有的搗蒜,有的捍麵,有的炒菜。只見眼前長裙曳地,輕紗拂面,但聞耳邊木器陶器銅器相擊,“大珠小珠落玉盤”。我想,這是否就是巴餐的真諦呢?宛如一首曲子,熱情奔放,質樸無華,似繞梁之音,盤桓三日,余味猶在心頭。

    《人民日報》 2002年4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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