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父母的中國情   
張雨淩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坐地鐵回家,因為時間稍晚,避過了下班高峰期,所以地鐵裏人不多。可能是習慣了工作時熱熱鬧鬧的場面吧,面對這種“安靜”還真有點“漠然無趣”的感覺,晚間列車一味地遲遲不來又把這“寂寥”拖得更久,讓人心煩意亂。正不知如何打發時間的時候,幾陣孩子的笑聲打破了凝滯的空氣,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看過去時,只見一對外國夫婦抱著孩子、拎著大小包荷從臺階上有説有笑地走下來。聽口音是美國人,大概都四十歲左右,手裏拿的全是生活用品和玩具,一家三口似乎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任何事情,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甜蜜氛圍”裏。別的都不足為奇,只有那孩子,分明是黑頭髮黃皮膚,和一副地道的中國人的面相。從前零星聽説過外國人收養中國孩子的事情,估計這家也是吧,只是以往對“收養”這類詞沒什麼好印象——總把它和“冷落、排斥”掛鉤,就象很多孩子有了繼父繼母后常受欺負一樣——可看眼前這對夫婦,似乎再沒有什麼能像這孩子那樣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興奮和激動。不由地,我溜達到了他們附近,也許是想更多地分享一點那種和樂融融的氣氛吧,以至於都忘了列車的事。自從見過那對美國夫婦後,有好幾次在報紙、雜誌、網際網路上讀到有關美國家庭收養中國孩子的文章,而此前天天在“網、紙”裏轉都沒看到過。漸漸地,我對這種現象發生了興趣,經常讓在美國的朋友幫我留心相關的資訊,時間一長,竟漸漸尋到了我從未了解的“另一個世界”。

    自從我懂事起,美國在心目中的表像就是“超級大國”及由此繁衍出來的各種補充説明,後來知道中美人民要友好要合作,但“切身的友好”我沒機會體會。雖然知道中美人民都是一樣的善良,可畢竟隔窗望月,既不“切膚”,自然束之高閣,“敬而遠之”。直到這“另一個世界”在我眼前漸漸地打開,我才真正理解了什麼是“一樣的善良”和“友好”。收養孩子,在美國這個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不算是什麼新鮮事,據《亞洲週刊》估計,迄今美國民眾收養的中國孩子已達到兩三萬人,僅2000年就有5000名中國兒童走進了美國人的家庭,而且越來越多的美國人希望領養中國孩子。如此都不足以稱“奇”的話,那麼美國父母為中國孩子所付出的心血就真的不能不讓我嘆服了。

    最初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這些父母為了自己的中國孩子竟然去上中文學習班。有的孩子因為年齡稍大,已經會説話,所以家長去學中文可以和他們儘快地進行交流,然後再慢慢讓他們學習英語,這一點不難理解,但很多上中文學習班的父母,他們的孩子尚未到啞啞學語的年齡。按照我們的思維,華人父母要求孩子學中文在情理之中,如果是美國人的家庭,肯定會希望孩子“本土化”, 即便是在中國,哪個家庭領養了一個孩子的話,從心理上來説一般也不希望讓孩子接觸原先的父母或原先的環境——也許,我們把這看成是一種保護——但我所了解到的那些美國父母顯然並非如此,他們不但沒有象我原先想像的那樣排斥中國文化,甚至還因為鼓勵、引導孩子繼續了解中國文化而引發了自己對中國的興趣。中國父母一般不願向非血親的孩子透露領養的事實,但美國父母卻從小就把真相告訴孩子,讓孩子對這個問題變得習以為常。

    更可貴的是,有不少美國父母領養的是有殘障的孩子,謝莉就是其中之一。謝莉已年過五十,但一直沒有結婚,1997年她同明尼蘇達州的兒童之家協會取得了聯繫,希望能收養一個女孩,並強調一定要中國孩子。通過了各種審批之後,謝莉終於在1998年5月來到了中國。在上海的嘉定區民政局,謝莉見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女兒” 杭燕。小杭燕是從浙江義烏被人送來的,雖然已經兩周歲了,但還不會説話,不會走路,甚至連爬都不會。謝莉見到她時,小女孩正坐在自己的木板床上,癡癡地咬著手指。謝莉一看,眼淚便流了下來,中方人員以為她後悔了,不想謝莉卻大聲説:“沒問題,我很喜歡,非常感謝。”一個月後,小杭燕便被謝莉抱進了美國的家,謝莉給她起了一個新名字:露易斯。如今的露易斯4歲了,經過治療和謝莉的精心調理,已經能走路説話,總喜歡纏在媽媽身邊撒嬌,甚至還能用稚嫩的腔調跟媽媽説幾句英語。每到這時,謝莉都會心疼地抱起孩子,幸福和欣慰伴著淚水奪眶而出。

    查爾斯是一位中學校長,和夫人瑪麗育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傑瑟夫已經16歲,弟弟麥德、麥克分別是15歲和12歲。查爾斯夫婦在同一所中學裏工作,查爾斯任校長,瑪麗則是學校圖書館的管理員。夫婦兩人無論事業還是家庭都算得上成功,唯一的遺憾就是家裏沒有女孩,因為瑪麗在生了第三個兒子後,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再孕的能力,於是愛女心切的瑪麗和丈夫商量收養一個女兒。憑著當圖書館員時積累的大量知識,她覺得中國的孩子是最理想的,“我希望能有一中國女孩,中國是一個文明古國,那裏肯定有漂亮的小姑娘。”於是,兩人來到明尼蘇達兒童之家協會辦理申請手續。按照中國方面的規定,已經有子女的異國家庭,只能收養有殘疾的兒童,但查爾斯夫婦沒有絲毫的猶豫,平靜地對工作人員表示,即使孩子有殘疾也不要緊,“只要不是呆傻孩子就行。”1998年6月,兒童之家的工作人員通知瑪麗,收養孩子的申請已得到中國方面的批准,而且收養的對象業已確定,是一個左手稍有些殘疾的女孩,叫巧巧,如果他們沒意見的話,一個月後便可前往中國接孩子。兒童之家還把小女孩的照片寄了過來。瑪麗兩口子看到照片後,就再也無法釋懷了。她請中方將孩子左手的照片、X光片用電子郵件發到美國,並去諮詢了當地知名的外科醫生。醫生告訴瑪麗,孩子的左手只是無名指和中指並聯在一起,通過普通的手術可以矯治。聽到消息後,瑪麗高興得流下了眼淚。1998年11月12日,瑪麗獨自來到中國蘇州。通過江蘇省民政部門的安排,“母女”倆很快就見了面。孩子出生後一直由一位姓孫的阿姨撫養,當這位阿姨把只有8個月大的巧巧抱來交給瑪麗時,不禁難過得放聲大哭。瑪麗看出了中國阿姨對這個孩子已有的那份感情,被深深地感染了,也哭出聲來,她安慰著孫阿姨:“請您放心吧,我會努力成為她最好的媽媽。”一個月後,瑪麗帶著巧巧回到了美國明尼蘇達的家,並改名為蘇姍。如今,小蘇姍已經2歲了,左手的畸形也進行了手術,由於兩根手指的骨骼是粘連的,為保全她食指的功能,醫生只好去掉了她的中指。前不久,瑪麗把她送進一個娛樂性質的芭蕾舞蹈班。在班裏,蘇姍是學得最快的一個。老師們都很喜歡她,時常有家長問:“這個可愛的小女孩是從哪兒來的?”每次瑪麗都會驕傲而自豪地回答:“她來自中國。”

    除了杭燕和巧巧,還有很多像她們一樣的孩子分佈在美國各地的普通家庭裏,雖然她們都有著各自的不幸經歷,但在很多中國人還並不了解的異國他鄉,卻開始了他們新的幸福生活。美國有不少慈善機構在為像謝莉、瑪麗這樣的父母或像杭燕、巧巧這樣的孤殘兒童服務,像全美收養兒童委員會、兒童廣闊地平線公司、美國兒童聯盟、世界兒童父母協會和明尼蘇達兒童之家。這些機構不但使父母孩子雙方都圓了自己的夢,還為了讓這些孩子能過得更好而做出了許多其他努力。每年他們都會舉辦家庭聚會或家庭營地活動,讓收養家庭的父母孩子同聚一堂,共敘天倫之樂。會場上挂著中美兩國的國旗,正式開始後,大家先用英語唱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然後才是美國國歌。不少來這裡聚會的中國孩子幾乎已經不會説中國話了,但他們沒有忘記自己來自中國,因為他們的美國父母要他們永遠記住:自己是中國人的後裔。1999年12月26日明尼蘇達兒童之家協會在聖保羅市的希望教堂舉辦“20世紀中國兒童大聚會”,應邀與會的中國駐芝加哥領事館領事在聚會上高度讚揚道:“究竟是什麼力量能把大家聚在此地?這便是偉大的愛心,人類最寶貴的,就是這種愛!”

    中國網2002年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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