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是一個北歐小國，有四百多萬人口。多年前，我作為中國駐挪威大使曾在那裏工作幾年，當地人在生活習慣和社會風尚方面的一些小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市之長也要排隊

    在挪威，領導與群眾的地位和待遇差別不大，有的做法甚至帶有平均主義色彩，超乎常規。

    1994年12月的一個晚上，諾貝爾和平獎頒布獎儀式在奧斯陸舉行。活動開始前一個多小時，我們冒著寒風在市政府大廳前排隊等候入場。忽然，一位新到任的大使穿過我們隊伍匆忙往前走，邊走邊唸唸有詞：“外交官享有特權，可以優先進場。”一位老大使趕緊上前把他拽住，指著前面的隊伍説：“你看，市長也在排隊。”無奈，這位新大使只好回到隊尾。

    1995年3月，挪威議長格倫達樂夫人率議會高級代表團訪華，往返都坐班機，我去機場送迎，挪方沒有什麼負責人前去。代表團回國時沒有訂貴賓室，我只好在普通出口處迎候。飛機落地半個多小時，我看到代表團7位成員，包括唯一的工作人員——議會秘書，都陸續出來，並各自回家，獨不見議長出現，心中有些焦急。後來議長終於出來了，她五十多歲，走得慢一些，手裏還拎著兩個手提包。我連忙趕上去幫她，一直把她送到候機室外的汽車旁。那天來接議長的，除我之外，只有她的司機。

    剛到挪威，許多人告訴我，國王哈拉爾五世沒有架子，頗受人民喜愛。1994年2冬季奧運會在挪威的利勒哈默舉行，國王喜愛體育，我多次在電視裏看到他坐在觀眾席上，同國民一起觀看比賽。

    尤為令我難忘的，是國王接受我遞交國書時的簡樸情景。我是1994年3月1日在一間普通辦公室裏向國王哈拉爾五世遞交國書的。我一跨進房間，他就從座椅上站起來，走向屋子中央，並迎上前與我握手，從我手中接過國書，然後請我在他辦公桌前就座，與我自由交談起來。整個活動沒有儀式，不念頌詞和答詞，輕鬆愉快。

    孩子摔倒自己爬起

    挪威長年天寒地凍。但挪威人特別喜愛戶外活動，許多家長積極鼓勵並帶領孩子在風雪中鍛鍊玩耍，在和惡劣的氣候抗爭中培養他們勇敢、自立的精神。

    1994年2月下旬，我到挪威不久，一天朔風凜冽，大雪紛飛，我們決定驅車去奧斯陸郊區山頂觀賞雪景。沿途許多挪威人都足蹬雪橇高興地在滑雪。當車行至半山腰時，道旁一個30歲左右的男子正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前一後滑雪上山。忽然，小孩一個趔趄跌倒在路邊雪地上，一時爬不起來，而就在前方的大人僅僅回頭看了一眼就繼續向上滑去，小孩可能也習慣了，沒有呼喚幫助，自己艱難地翻身爬起來，擺正雪橇，撐動滑雪桿，又踉踉蹌蹌往前追趕。

    環保美德從小培養

    挪威人的環保意識，聞名遐邇。在那裏不僅看不到隨地亂扔廢物，連狗拉的屎也會被主人立刻用隨身帶的塑膠袋拾起帶走。今天挪威處處山清水秀，空氣新鮮，完全來自於人們自覺維護優美環境的好風尚。

    1995年5月，一個春暖花開的星期天，我正在住所附近綠草如茵的維格朗雕塑公園閒步散心，忽然看到一個三四歲的女孩手裏拿著一張糖紙，歪歪斜斜走向旁邊的一個果皮箱，把紙仍在裏面，然後又高高興興地往回走，不遠處一位年輕婦女正坐在椅子上微笑等著她。

    母親鼓勵女兒養成美德這件小事，常常印在我的腦海之中。現在上街，每當看到國內衣著時髦的年輕父母隨地亂扔果皮廢紙，甚至當著自己孩子的面，或放任自己孩子這樣做，心裏總感到不是滋味。每到這時，那位挪威年輕母親的微笑又會浮現在我的眼前。

    生活富裕而不奢華

    挪威國民心入很高，生活一般都比較富裕，不少人擁有別墅、遊艇，小汽車更是幾乎家家都有。然而，他們的生活卻相當儉樸。我們有時到挪威友人家裏做客，他們的家宴一般只有兩三道變通的菜，有時輔以自家院中採摘的漿果，但是氣氛很溫馨。他們用的電器、傢具講究方便實用，並不追求時尚，更不整天忙於更新換代。即使在我們到過的挪威大臣家裏，裝飾用品也都很普通，有些甚至已相當陳舊。

    除一些年輕人外，挪威人過夜生活、上歌舞廳的很少。許多人閒暇時喜歡戶外運動，或在家聽音樂、看書。一位挪威朋友半開玩笑地對我説，挪威地廣人稀，山水阻隔，天寒夜長，生活單調，前輩們只能以滑雪和看書消磨時光，這個習慣一直流傳下來。

    在我任期內，我國省部級代表團訪挪甚多，我常常培同參加一些活動。往往上午去接待單位會談、參觀，中午對方就以三明治（夾三文魚、肉片或生菜炒雞蛋）加軟飲料招待，方便、衛生、又節約。這種做法，受到國內來的一些領導同志的讚賞。（中國前駐挪威大使 朱應鹿）

    《參考消息》2002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