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霧氣沉沉的下午，空氣中瀰漫著厚重的濕氣，讓人覺得有點懨懨欲睡。筆者在江畔的一家雅致的茶館中見到了關瑾（音譯）。當時他正專心致志地工作，我留神看著他，只見他熟練地擺弄著手邊的一套外形類似手術刀的器械，小心翼翼的替他的客戶——吳季鷹（音譯）清潔耳朵。

    倚靠在一張白色躺椅上的吳季鷹流露出愜意的神情，享受著這次特殊的服務。在他身旁忙碌的關瑾，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每一道“挖耳”所必需的工序。所有的清潔程式完工之後，關瑾將一根金屬制的長柄棉棒伸進客人的耳朵，對耳道底部的肌肉進行按摩，之後，他從身後的口袋裏取出用一種樣子很奇怪的耳部電子震動器，對客人的整個耳部進行按摩，這也是關瑾每次耗時20分鐘的耳部按摩服務的最後一道工序。

    “耳部清潔按摩真的很舒服，比全身推拿還要好，”剛剛起身的吳季鷹點燃一支香煙，慢條斯理地説道：“而且它還有另外一個好處。每次做完之後，我聽聲音都覺得特別清楚。”

    在這裡——中國西南部的省份四川——耳部清洗和按摩是傳統茶館文化中獨具特色的組成部分。儘管對我們“老外”來説，這種服務項目的內容很奇特，但對當地的居民而言，就著一碗清香的綠茶或是龍井，在玩麻將牌的同時享受耳部清潔和按摩，實在是一種難得的休閒享受。

    當職業耳部按摩師關瑾在仔細工作的時候，與吳季鷹結伴而來的兩位中年男子對自己朋友的“大膽”深感吃驚。兩個人中的一位在附近中學任教，對於耳部的清潔和按摩，他忙不迭地擺手拒絕：“太危險了！那些儀器都快戳到你的腦子裏去了。”

    的確，對不明就理的人來説，讓別人在自己的耳朵裏折騰一番確實不是件很享樂的事兒，雖然名為按摩，但它卻很難讓人聯想到舒心愜意的背部按摩或是足底推拿，相反，它總是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瀰漫著消毒藥水味道的牙醫診所以及泛著冰冷金屬光芒的醫用鑷子。

    但事實上，熱衷於耳部清潔及按摩的人很多。從事這個行當已經許多年的職業技師關瑾之所以離開了四川省的省會城市成都，而來到這個50里之外的小城，就是因為大都市裏的競爭太激烈了。

    在這裡，關瑾工作的地點大都在氣氛舒緩的江畔茶樓之中，每週總會有固定的客戶打電話與他預約。喜愛耳部按摩服務的客人大都是工作繁忙的上班族，在一週的忙碌之後，他們常常相約在自己熟悉的茶樓，談天説地、玩牌、品茶，並且還時不時地接受耳部清潔和按摩服務。

    為了對耳部按摩這一獨特的服務方式有更多的了解，我走訪了位於成都市的四川文化研究中心，在那裏，該中心的副所長劉福申（音譯）告訴筆者：“作為一種休閒方式，耳部清潔和按摩是一種很受歡迎的服務方式。你自己也可以定期清潔耳朵，但是，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儘管沒有人能説清為別人清理耳朵作為一種行業是如何興起的，當地人普遍認為這是傳統手工藝的一部分，而四川正是這種手藝的中心。

    “四川以其出色的茶文化和休閒文化聞名于全國，”劉副所長如是説：“這裡保留下來了許多19世紀中葉的文化遺産，其中反映人民休閒生活的歷史資料顯示，在茶樓裏享受耳部清潔和按摩的習慣古已有之，而要追溯這種服務的根源，可能比19世紀還要早很多。”

    作為一名職業的耳部清潔按摩師，關瑾大約每天向十位客人提供服務，月收入3000元人民幣左右，這與當地人平均不到一千元的月收入相比，已經相當可觀了。

    儘管如此，不少人擔心，隨著國家經濟實力的進一步提高，要不了多久，耳部清潔及按摩的行業就會銷聲匿跡。以成都市為例，許多過去露天經營的茶館和茶樓現在都搬入了室內，過去瀰漫在茶樓裏的那種輕鬆閒適的氣氛逐漸被裝修過的現代感所取代。可以想像，在燈紅酒綠的大都市中心，專門為客人提供“挖耳”服務的手藝人們將難以像過去那樣在時髦的茶座之間自在穿梭，等待客人招呼。

    同時，人們為了適應現代化的生活，不得不犧牲大量的休閒時光。就連區區的20分鐘，對許多忙碌著的人們來説也是負擔不起的奢侈。在這樣的情況下，耳部清潔按摩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方式，還能在這片神秘的東方土地上留存多久呢？

    《紐約時報》2001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