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攤位前挑選著紅色或是金色禮品盒的顧客絡繹不絕，但是中國國營藍島商廈月餅專櫃的售貨員還是面帶憂色。

    一位姓趙的女售貨員對記者説：“月餅的銷售情況很差，甚至是一年不如一年。我覺得在近些年，月餅的風味實際上是越做越好了，但是人們對月餅的興趣卻反而不如以前了。”

    月餅——一種精心烘制的圓形麵粉糕餅——是中國中秋節的傳統食品，而今年的中秋節正巧趕在了十月一日。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月餅曾被看作是難得的佳肴美食；但是近些年，月餅的地位就像西方國家在耶誕節所吃的水果蛋糕一樣：成了一種被人們送來送去的季節性禮品食物，從而基本失去了它的食用價值。

    這種外形酷似冰球的糕餅，裏面塞滿了由水果、籽核、豆子等製成的甜糊餡兒。由於中國人的食品結構正在逐漸發生變化，食品種類也花樣翻新；所以曾經被譽為是“饋贈親友，風味怡人”的月餅，現在卻被認為是含糖過多而且缺乏新鮮風味。

    在今年，月餅市場又面臨著一個新的難題：中國的官方媒體披露了某些中國知名月餅加工廠的生産內幕，加工廠的老闆們竟然允許工人們使用過去的陳年舊餡烘制今年的月餅，並且還允許工人們用鞋子和面。

    這條新聞使得每一個人都要問自己同樣的一個問題：我所食用的月餅是否吃起來不新鮮？甚至就像是三年前的陳月餅？實際上這完全有可能。中國副食商品協會不久便對外宣佈，月餅的銷售量銳減了40%。

    絕大多數的中國人儘管對此頗有戒心，但是仍不願放棄這祖祖輩輩沿襲了幾百年的傳統。耿峰（音譯），一位23歲的年輕人正與他的女朋友一起逛街購物，他説：“年老一輩的人們還是很喜歡這種食品，我便是買給我的祖母，而我自己也會吃一點兒。説實話，我並不十分喜歡月餅的味道，但是我還是要吃一些，因為這是我們的傳統。”

    而張琛（音譯），一位北京某飯店的廚師長説，他家通常會把一塊月餅分成四瓣，一家人分食。“沒有哪個人能吃下一整塊的月餅，它太甜了。”

    儘管很多人都承認不喜歡月餅的味道，但是每個人都會買一些這種價格不菲的月餅禮盒。所以，在今天，月餅已經更多地被看作是一種象徵而不是食品了。張先生説：“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送月餅給我年老的老師，以作為一種聯絡感情的象徵，表達我對他們的祝福和尊敬。”

    雖然零散出售的月餅每個不過1美元左右，但是在中秋節期間，月餅經常像名貴煙酒一樣，套上精美的包裝出售。藍島大廈的一種盒子上鍍銀的月餅禮盒售價高達100美元。

    但是儘管月餅的包裝越來越精美，但是在媒體最近的報道中，月餅卻逐漸失去了籠罩在自己身上的光環。

    這場風波起於今年九月的早些時候，中國中央電視臺報道了記者在一家名為“南京冠生園”的月餅加工廠中近一年的調查結果。

    該報道指出，每一年都會有成噸的未銷售出去的月餅運回加工廠，在這裡，月餅的麵粉外皮被一一除去，而月餅餡卻被集中、再加工並冷藏儲存起來，以備來年生産之用。如果一些月餅的餡在儲存中已經發黴，那麼在下次使用之前，加工廠僅僅是把這些發黴的餡重新烘烤一下而已。

    在面對記者時，工廠經理説這種做法已經在同行中廣為流傳，甚至在季節性商品的生産操作中已經屢見不鮮了。其他接受採訪的月餅製造商也承認類似的情況在自己的工廠中有時也會發生。

    北京一家製作月餅的著名飯店——“大三元”飯店的經理宋國鈞（音譯）對記者説：“很多月餅餡供應商會明確地問你，有沒有積壓的月餅供給他們來回收月餅餡。在來年，他們會把陳餡和新餡混和在一起出售。”之後，宋先生還保證他的飯店很少會剩下月餅，即使有他們也會及時銷毀。

    在中國中央電視臺播出報道之後，類似的新聞調查以及新聞報道接踵而至。在一篇特別報道中，《中國消費者報》的記者描述了在深圳周圍的一些月餅加工廠裏的所見所聞。

    在一個生産車間中，白天用來盛放月餅的木板鋪，晚上卻被工人們當作了睡床。在另一個車間中，成桶的月餅餡被置放在浴室之中。在第三個車間裏，兩個工人用鞋子和著面……

    為了整頓市場、緩解市民的擔憂，中國地方政府紛紛加強對月餅加工廠的監督管理，對在檢查中達標的月餅品牌發放許可證，只有獲得許可證的月餅廠家才可以向市場供應商品。

    與此同時，月餅生産者們也在想方設法適應中國人的口味變化，吸引更多的顧客。為此，一些生産廠家已經開始嘗試製作新型月餅，比如説由顧客根據口味自己來加糖的月餅，以及用冰激淩做餡的月餅。

    這些措施都使得月餅生産業頗有起色。但是，隨著中國人飲食結構的變化，月餅生産業也許再也無法繼續以前的輝煌。

    王叔平（音譯），一位手持行動電話、身穿整潔的卡其布上衣的21歲小夥説：“當然，我會一直在中秋節裏和我的朋友們分享月餅。但是，我還要説我並不喜歡月餅的味道，也不會在一年中的其他時候想起它。”

    《紐約時報》2001年10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