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地方政府的機構改革之中，出現了從官到民的人才流動。政府中的一般職員自不待言，連前途有望的縣長級官員，只要具備經營才能或是專業知識，也不乏轉業進入企業工作的例子。在漢語中指官員轉業從商的“下海”現象，90年代初在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鼓勵下曾一度掀起熱潮，如今“下海”熱進入了第二輪。

    幹部也敢拋棄官職

    位於黃河河口處的東營市的黃河集團是山東省屈指可數的大型私營企業。37歲的董事長張忠泉于20年前靠個體小商店起家，如今已擁有了10億元人民幣的資産。他認為：“私營企業缺乏人才。如果採用家長管理的家族式經營方式，是無法在今後的時代中生存的。”因此他開始大膽錄用外部人才。

    該企業擁有員工3800人，其中有半數來自於國有企業的轉業人員。在15名高層管理人員中，有12人曾是過去國營商店和百貨商店的總經理或是黨委書記。其中，47歲的總經理顧成榮曾擔任過擁有120萬人口的江蘇省阜寧縣的副縣長，44歲的副總經理門新國曾任擁有21萬人口的山東省墾利縣縣長，他們的轉業曾一度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就顧成榮來看，任副縣長時的年收入不過1萬元，如今他的年收入高達36萬元。

    在中國，人們通常把從官到民的轉變稱為“打工”，其中不乏輕蔑的意味。對這種舉動，有人會猜測道“一定是和上級領導不和”，或是“被高薪迷了眼”，從而導致流言四起。

    但是，門新國對此卻有不同看法，他列舉了以下四點理由：第一，自己是在實踐著發展私營經濟的國家政策；第二，自己適合從事企業經營；第三，江澤民主席在“三個代表”思想中曾指出“黨是先進生産力的代表”，私營企業也能為生産力發展作貢獻；第四，在機構改革中，領導幹部的流動也是必要的。

    在東營市周邊地區，步門新國的後塵，據説已陸續有30多名幹部轉業到了私營企業中，其中包括縣長級幹部兩人。此外，為了更加順利地推進機構改革，重慶市對於向個人經營或私營企業轉業的幹部，最高可付給高達兩萬元的獎金。

    1992年，在鄧小平發表將改革開放進行到底的南巡講話之後，許多官員和知識分子來到廣東省等經濟發達地區轉而從商，這被稱為第一次“下海”潮。但當時許多人惟恐政策發生變化，他們從商時多半仍保留著官職，即停薪留職。

    與之相反，在這次的“下海”潮中，社會大環境發生了變化。在私營企業迅速發展、機構改革深入推進和官員“下崗”增多等背景下，許多官員開始真正拋棄官職，一心從商。

    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的鄉長李昌平（38歲）最近也“下海”了。他在去年春天向中央直接上書反映了當地農民為沉重稅收所累的現實，因而也算是小有名氣。現在他在廣州市一傢俬營出版社任編輯，該出版社也屬於在農業部機構改革中新設立的一系列出版社之一。

    在談到這一新工作時，李昌平向記者展示了自己的抱負：“農民之所以窮困，就是因為當官的太多了。我當時的上書舉動就是在下定決心辭職之後做出的。新聞出版業在中國加入WTO後，將會有較好的發展前景。我希望能從國民經濟的角度來對農業問題進行深入思考。”

    “私營企業一樣能作社會貢獻”

     ——採訪“黃河集團”總經理顧成榮

    ——當初“下海”到私營企業時是否感到過迷惑？

    “説沒有迷惘過是假的。畢竟自己很快就能當上縣長了。可是，黨的幹部和行政幹部的任職是有期限的，而且幹部年輕化的趨勢也越來越明顯。而私營企業有著很好的發展前景，也沒有年齡限制。對於自己在哪更能施展伸手，我仔細進行過考慮。”

    ——對於幹部“下海”，黨持何態度？

    “有意見認為，優秀的人才應該在黨和行政職位上發揮能量，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人才就此放手讓其離去很可惜。但這是不把私營經濟看作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組成部分的計劃經濟時代的舊觀念。私營企業能吸收勞動力，為國家增加稅收。從對社會的貢獻度來看，和國有企業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退官”現象今後還會增多嗎？

    “黨雖然有許多人才，但隨著地方政府機構改革的深入推進，地方政府機構的人員將被精簡一半。而另一方面，正處在發展之中的私營企業則需要大量人才。預計兩三年內從官到民的流動還會加劇。我估計被精簡下來的地方官員中的八成都將流向私營企業。”

    ——對於私營企業經營者的入黨仍有人持反對態度，您的看法如何？

    “據我個人的理解，江澤民總書記提出的‘三個代表’思想是為黨的綱領的修改在做思想上的準備。其中有‘黨代表先進生産力的發展要求’、‘黨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等論述。根據此，私營企業主應當也能加入到黨的隊伍中去。如果一味排除私營企業主，就有可能影響到國家的安定。”

    日本《朝日新聞》2001年5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