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龔灘以前，已看過它的一則圖片報道，留下的印像是依烏江天塹而築的一個小鎮，雞當街啄食，人望江喝茶，民風拙樸，心不禁油然而嚮往之。

    我們是從陸路進龔灘的，即從湖南的龍潭開車直奔龔灘。路並不遠，4小時左右的路程。後來才知道，不從水路進去，錯過了烏江如畫的風光。

    到龔灘，天已擦黑，展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個熱鬧、喧嘩的小鎮風情，賓館旅店鱗次櫛比，飯館家家敞開，鍋鏟之聲猶聞，街道上人聲喧嘩，叫賣土特産的人比比皆是。

    這裡就是龔灘？一驚之下，心裏暗暗叫苦：該不是才一年半載的工夫，龔灘已“舊貌換新顏”吧。細一問，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原來這是龔灘的新鎮，我們要找的老街卻在下面。

    急急尋階而下，心卻有點惴惴，沒有路燈，只有隱約的星光和燈光，下面卻是黑壓壓的一片。下了不知多少級樓梯，眼前終於明亮開豁起來了，隱隱看到一條小街，眼前的客棧燈火通明，三三兩兩的遊人正在木頭搭建的長廊裏吃吃喝喝。再抬頭一看，黑黝黝的絕壁仿佛就在眼前，烏江簡直就是在眼皮底下嘩嘩流淌。

    當晚我們就住在這些倚江而建的私人客棧裏，一推窗，或一步出房門，就是烏江、絕壁。是夜，人聲漸緲，水聲卻兀自嘩啦啦地流，直至人酣然入眠。

    第二天起了個早，沿著梯級再往下，直取江邊。遠看，江水發綠，掬一把在手心，卻是異常澄澈。江水之澄澈之綠如玉是我們這些看慣了黃河的渾濁、珠江的發黑的眼珠所不能也不敢想像的。

    對岸就是幽幽絕壁。高雖不至於摩天，但陡如屏風，硬生生切斷了投向遠處的視線。

    絕壁雖然陡峭滑溜，卻能生樹。矮矮的灌木與雜草遍生懸崖，與下面碧綠如玉的江水相映成趣。時有無名小鳥劃著優美的弧線臨水照鏡，然後倏溜一下，就消失在對岸的灌木叢中。

    近兩年龔灘還搞起了國際攀岩比賽，當地天然的絕壁就是絕佳賣點，加上無敵天然賽場———觀眾席可以依山而建，觀眾則大可隔岸觀花。

    龔灘的對岸，隔著懸崖，就是貴州，在古時，龔灘已有“黔屬要津”之稱，是通往五溪和夜郎的咽喉，也是軍事要地。

    追溯龔灘的源起，已有1700多年的歷史。

    三國蜀漢時期，巴人與土著混居來往，繁衍生息，已基本形成了今天的古鎮雛形。

    至於龔灘得名，有一説是灘東岸的居民，姓龔的人尤多，而且是望族，故名龔灘。事實上，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這裡姓龔的人都並不多，可見龔灘應該不是以姓氏命名的。另有一説是龔灘的得名源自很古以前，一姓共的氏族首領逃到這烏江天塹裏避難，為了避免貴族身份暴露而隱姓埋名，改“共”為“龔”，取意為“共氏的後人，都是龍的後代”。“龔”姓居於烏江灘旁，故稱龔灘。

    龔灘是烏江上有名的險灘之一，正是這一點造就了龔灘一度的繁華。那時候，船到此無法上行，要靠縴夫拉縴。縴夫走出來的縴道如今依舊清晰可見，而龔灘則憑著特殊的地理位置在清雍正之後一度成為江南和重慶、涪陵、自貢的貨運轉机地和集散地，上運大宗食鹽及日用百貨，下行大量生漆、桐油、糧食，集中了十余家大鹽號和百餘家商號，商賈、力夫、縴夫多達7000余人，盛極一時。

    如今這一切似乎已被雨打風吹去了。眼下在眼前的只是一個古老悠閒的小鎮，仿佛陶淵明筆下的那個桃花源，藏在這天塹裏已有數百年數千年，古風猶存，卻與繁華風月無干。

    從江邊望上去，一溜子的土家木樓依山而建，基本都是舊居，偶雜一兩家新建的，卻均鑿岩為基，壘石為礎，或部分虛懸半吊，或全部虛懸以木料或石柱支撐，樓上住人，臨江一面或開門，或成窗，可觀景，可晾曬納涼，實為土家族最典型的建築。整條老街長有3公里，僅有兩棟現代建築，其餘皆為土家典型的疊層木質吊腳樓，它保存之完整甚為文物專家所稱道。

    真要追尋昔日繁盛的印記的話，恐怕就只有老街東面、建於清光緒年間的西秦會館，以及老街西面、整幢樓房所有構件全部鑿挖活扣連接可裝可拆的“大業鹽號”老屋。由那四合高墻大院、雕梁畫棟，或可推想昔時的風華。

    此外，老街多溝，多橋，一條溝上甚至有18條橋之多，這些溝渠實際上是明時所建的排水防洪系統，至今仍被沿用。

    惟一不變的就只有這默然而東流的烏江，這默然而聳立的絕壁了。在老街上逛累了，隨處找個面江的乾淨小店一坐，來碗兩三塊錢的稀飯、麵條或醪糟湯圓，就可以坐賞一江風景。

    在龔灘逗留的那天早上剛好下雨，先是淅淅瀝瀝，然後越下越急。老街的青板石路卻像吸足了春雨的土，油油地泛著光。

    天驟然冷了許多，孩子確是不怕冷的，仍拖著鼻涕在巷子裏你追我逐。有個阿婆就在街上生起了火，煮起做午飯的麵條，火光跳躍得歡快，人卻懶懶散散的，想必又是一個無須匆忙的日子吧。

    大夥還在老街上轉悠，我就獨自回到借宿的紅樓客棧。客棧在望江那一面，留出了一個小小的客廳。坐在那張老靠背椅上，看著急雨下在對面的雜草裏，下在江面上，卻像被吸走似的，無聲無息，這烏江，這天塹，依舊保持它數千年來的靜寂……

    旅行貼士：

    交通：自駕車的話可從吉首到龍潭再到龔灘；另一路線是從重慶朝天門車站坐一小時大巴到涪陵，再從涪陵坐船到龔灘，但每日只有一班早上8點的船，行程需6小時，沿路可飽覽烏江兩岸如畫風光。

    天氣：年平均溫度為攝氏18度，夏秋多雨，時有霧。

    玩：除了龔灘老街以外，還可以坐船去烏江百里畫廊遊玩，不過要跟當地的旅遊團，每日8時出船，下午2時返來，票價80元／人。

    住：其實面江的私人吊腳樓基本都是客棧，建議在白天抵達龔灘，可以從容細看挑選。推薦楊家客棧（開闊），紅樓客棧（有面江的一個小小客廳），田氏客棧（新凈），價錢幾十元／床不等。

    吃：楊家客棧的一味燒肥豬肉，肥而不膩，湯尤其鮮美，連同一席十道菜，70元；還有當地的小吃醪糟湯圓，湯圓小且無餡，但醪糟甘甜，且極富營養。

    特別提醒：帶手電筒和防滑的鞋子。

     《21世紀經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