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金沙江死亡峽谷

    深秋,人在四川白玉縣。

    下午晚些時候,我終於下定決心包車去金沙江畔,儘管我的決定可能會讓在街頭曬太陽無所事事的白玉人有少許的失望,但我想,我不僅僅是為了和他們閒聊來白玉的。

    兩年半前在虎跳峽時,那震撼如雷鳴般的轟鳴聲至今尤在耳畔,聽説金沙江離白玉縣城就七八公里,我想去看看,就像是探望一位有些日子沒見的老朋友。

    農貿市場前停了幾輛小面的,司機都探著頭,看得出來我像是一個主顧。我走近一個面善戴眼鏡的。“去金沙江,就岸邊上,來回多少錢呀?”

    “有十公里呢,算三十吧!”

    “行,到岸邊停一會,拍兩張照片就回白玉縣城。”其實我的心理價位是五十左右。

    面的沒多會就開到城外,在顛簸的公路上抖動著像跳舞,左側有一條遄急的耳曲河在嘩啦啦拉地伴奏。耳曲河是金沙江的一級支流,發源於左崖拉雪山,河水清澈見底帶嫩綠色,穿白玉縣城而過。

    敬過一根煙後,我和眼鏡司機開聊。海侃的時候我趁機也摸了摸縣城包車去河坡噶陀寺和蓋玉火龍溝的價格,高得讓我咂舌。同時張師傅也對我一個人大老遠跑到白玉這鬼地方來旅遊表示好奇和不解。耳曲河面漸漸寬了起來,我預感到它的終點就要到了。果然,張師傅説就這兒了,將車停好,我們一起下了車。

    這時的張師傅儼然已經成為我的義務導遊:“你看哈,下面黃黃的就是金沙江,對面就是西藏的江達。那邊,耳曲河的對面那個鄉是白玉的金沙鄉……”

    張師傅站在離水面十來米的河岸上一手叉腰,一手在指方向給我看,頗有點揮斥方遒的意思。

    金沙江流到這裡來了一個大回轉,耳曲河斜斜地從回轉處切入,河畔矗立著連綿的大山,使得我們站的地方像一個峽谷。耳曲河作為地理概念上的名稱,在這裡結束了她的使命,融入金沙江的痕跡,也只剩下在交匯口那十幾米的深綠色。

    “呵,對面就是西藏。”我喃喃地説,望著那高聳的大山,我沒有任何想法,沒有感嘆。午後陽光很強烈,眩目得讓我暈暈忽忽。

    “這裡的水深不深呀?可不可以開船呢?”我對金沙江上游能不能行船充滿了好奇。

    “有嘛,以前白玉沒有公路,人從德格騎馬進來,或者和物資用船拉來嘛,這裡就是以前的碼頭三!”從德格到白玉近一百公里,海拔下降七八百米,一路上會有多少險灘暗礁!

    “還有哈,八幾年的時候,堯茂書也是這一帶死的,長江漂流也在這死了好多人哪!”。

    堯茂書,長漂,這兩個字眼,在一段時間裏曾經是民族自尊的象徵,曾經是思想解放個性張揚的代表,也是一些人心目中英雄,勇士,激勵了多少熱血青年燃燒自己啊。而那段時間,正是我剛剛看書看報崇拜英雄的起步階段,我還記得我在某篇八股作文裏面提到過堯茂書和賴寧。雖然後來也出現了關於長漂活動的爭論,雖然英雄的稱號並不是那麼狹隘的定義,但當時代表勇敢的長漂活動確實影響了我幼小的心靈,直到現在冒進主義還經常指導我的行動。已經十幾年過去了吧,這兩個字眼也不知道有多久沒在人們的嘴裏眼里耳朵裏出現過了,沒想到今天在白玉,居然喚醒了我已沉睡的記憶。

    “後來美國漂流隊也在這一帶死過人,他們還叫這裡是死亡峽谷。”張師傅目光幽幽地望著金沙江的下游。

    死亡峽谷,多可怕的名字。就在此時河谷裏吹來的風使我哆嗦,恐高讓我失去安全感,恐懼和悲愴爬上我的全身,而沒有航標的河流金沙江照舊在我腳下十幾米處翻滾奔騰著,似乎在嘲諷我的可笑。

    回白玉的路上,張師傅很奇怪我怎麼忽然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也許我是在思考自己人生河流的航標吧。總是有一些激情讓人緬懷,我們不要忘記曾經有這樣一些理想主義者,可以拋開一切,投身其中,無論後來的人對他們做出怎樣的評價。 (排骨/文)

    附資料:

    1985年,四川樂山人堯茂書駕“龍的傳人”號漂流筏,搶先在美國人之前漂流長江,不幸遇難。隨後在中國大地上引發了1986年、1987年的“首漂長江熱”、“首漂黃河熱”。然而這兩次舉世無雙的大型漂流探險活動以轟轟烈烈而始,悲壯而終,“長漂”有11人遇難,“黃漂”7人遇難。

     (古狗提供)

    《青年時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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