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稿]南行散記之大理古城  
邵達

    從昆明到大理短短四個小時的行程中,滿天陰霾與艷朗晴天交替出現,似乎一場較量正在我們的眼皮底下不動聲色地進行著。下午參觀古城,天上竟下起了難得一見的太陽雨。看我們一個個淋得透濕,陪行的省外宣的老曹風趣地笑道:“這是我誠心祈禱的結果哩,為客人們接風洗塵嘛。”

    走在狹窄擁擠、人流熙攘的“洋人街”上,兩邊一家緊挨一家的店舖裏依次流出商人們犀利尖銳、洞察秋毫的目光,終於徹底粉碎了我心中一路之上努力營織的一幅異域風情的彩畫。夾裹在人流中,身旁不時冒出神情嚴肅、舉止幹練的當地老人,湊上來用低低而迫切的語調詭秘地兜售不知藏在哪的貨物。濃郁的商業氣息瀰漫在古城的每一個角落。在一家咖啡館前,我與正坐在露天茶桌前喝咖啡的一位“洋”遊客攀談起來。

    這位名叫斯蒂夫的小夥子來自英國,經朋友的引薦,僅僅比我早幾個小時坐在了洋人街邊。我們簡短的交談數次被湊攏來用一口流利英語向斯蒂夫兜售貨物的商販打斷。談起對古城的感受,斯蒂夫輕輕推開身旁的小販,碧綠的貓眼似的瞳仁裏突然閃出陶醉而欣喜的光芒。“哦,我喜歡這裡,太神奇啦。邊喝咖啡,邊看這些來往的人,這種感覺太美妙了!”順著斯蒂夫泛出彩光的綠眼睛望去,我的心裏不免生出疑惑,懷疑小夥子看到的是眼前的真情實景,還是腦海里正在不斷膨脹的詹姆斯希爾頓的《失去的地平線》裏亦真亦幻的“被遺忘的王國”……

    走出令人氣悶的“洋人街”,拐上古城正街,街道變寬了些,兩旁簇新的倣古建築像是為某部古裝戲開拍搭設的景臺。依然是遊人如織。依然是鱗次櫛比的店舖,琳瑯滿目的貨架,與店主人鷹隼一般搜尋的目光。躲在高大宏麗的臨街建築背後,在一條冷僻的岔街上看到了已然歪斜的白族人的木板樓、樓頂上迎風飄搖的叢生的白茅草、綿延了幾個世紀的真正的大理古城的一絲遺韻……然而從一扇洞開的木窗裏,開著一爿小門市的女主人伸出堅定的手指,指住幾步外熙熙攘攘的正街,“很快都要拆掉了,換成街上那樣的。”“您覺得那個樣子是古城嗎?”“對,那就是,就是那樣的!”“您願意拆遷嗎?”“怎麼不願意?願意!”

    與女主人的一席談話不過是幾分鐘前與同行的張記者的爭論的翻版,再次加深了我心中愈演愈烈的困惑。“老百姓誰不願意住上寬敞舒適的住宅,用上現代化的設備?讓住在這些老房子裏的人來維護古跡,本身就是不現實的!”面對張記者的咄咄逼人,我無言以對,卻又分明感到這遠非問題的答案所在。

    同樣的困惑也曾在民族學專家王清華的眼裏閃現過。在雲南省社科院民族學研究所安靜的、光線暗淡的會客廳裏,當被問及“旅遊熱給當地少數民族的民風民俗、生活方式造成了怎樣的影響”時,從談鋒甚健的王先生那裏看到的是驀然間長久的沉默與佈滿一臉的憂戚。

    離開古城,驅車前往享譽天下的蝴蝶泉。據擔任導遊的白族姑娘介紹,近些年由於農民種地施用大量化肥農藥,蝶跡罕至,今天的蝴蝶泉已變得徒有其名。泉水邊,漠然注視著喧喧嚷嚷、爭相用路旁流泉洗手洗臉的遊客,被護木支撐的古樹象一位拄拐老人匍匐下整個身子,竭盡全力地遮護身下彩石鋪底、千百年來依然靜若處子的一泓清泉。綠草叢裏光影一閃,一隻黑色的蝴蝶倏地飛起,孤獨地漸飛漸遠。

    新雨過後,暮色蒼茫中一條彩虹橫跨洱海之上,幻化成黃昏的最後一道燦爛。蒼山洱海依舊,夾峙其間的大理古城卻經歷了太多的滄桑,見證了太多的變更。坐在顛簸的返程車上,我突然想:有些東西人類是不堪失去的,一旦消失即成永久。地震震倒的房屋可以重建,受污染的河流可以治理,但它們的作古如同一個人的離世,是誰也沒有力量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這,或許可以作為發生在大理城中兩位遠遊記者間的爭論的一個詮釋吧。

    中國網 2002年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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