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我們訪問了喀拉拉邦。它位於印度半島最南端，面臨阿拉伯海，和斯里蘭卡隔海相望，四季溫差不大。在飛機上看到的一片綠色是椰林，那裏的原始森林早就被砍得差不多了。

    　 我們的船行至印度喀拉拉邦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一男士從水中採集了一束紫色鮮花向我們走來。令人遺憾的是，這紫花正是擠滿了湖面的水葫蘆，它的瘋狂生長導致湖水富營養化。

    　 在印度，我還聽到了這樣兩個數字：25年前，印度有64種大米，現在只剩下4種。人們吃的蔬菜有十六七種，而森林裏的植物有2000多種。有一些人們還沒發現它們的價值。但是隨著森林的消失，這些植物也將隨之消失。

    　 喀拉拉有一群具有極高學歷的知識分子。他們有的是國家科學院的院士，有的是原子能專家、物理學家。在常人眼裏，他們是另類，甚至有些瘋狂。因為他們沒有把自已整天關在書齋裏，也沒有只是鑽在試驗室裏做數據，講報告，寫論文。而是利用週末走進民眾的生活，走進田野。

    　 他們組織了“民眾科學運動”（KSSP）。從掃盲開始，普及教育，提高民眾的生態意識。在全邦3000萬人口、80％為農村人口的地方，建立了5000個圖書館，出版3000多種報紙、雜誌，每個鄉都有自己的鄉報，分發到每戶。

    　 科學家們利用週末和節假日，做一些看來很小的事情。一個垃圾存放處附近的農民投訴很多。他們就在民眾中推行堆肥技術，把大部分垃圾轉化成肥料。

    　 夏天喀拉拉邦缺水，科學家們建立起一個個家庭小水池把雨水留下來。水池是用塑膠做的，比水泥便宜不少，還裝有過濾器，把沙子和雜物濾掉。

    　 以往當地的椰樹葉子和樹枝都爛在地裏。科學家們研究出一種能把葉子和枝打碎後燃燒、轉化成氣體的儀器，使昔日的廢料成了高效清潔的能源。這種可燃燒的氣體可取代柴油，輔助發電機發電。印度朋友在介紹這種儀器時特意説，用它來燒鍋爐很好使。他們知道中國人有喝開水的習慣。

    　 50年前，印度喀拉拉邦的森林面積還有1．2萬平方公里，現在只有不到4000平方公里了。大片大片的森林變成了椰子林、橡膠林或水電站、居民區。水土流失和缺水的地方越來越多。方圓600公里內，建了18座水壩。自從建了水庫，外來居民上升到90％，土著人被邊緣化，或到森林深處謀生。

    　 科學家們認為，能夠認識自己生活所在地區的物種資源，是保護生態的第一步。他們發動當地民眾參與收集當地物種，建立生態資源檔案。科學家們沒想到，民眾對此極感興趣。整個喀拉拉邦已有86個鄉1萬多人加入到採集、整理的工作中。參與收集物種的人要接受短期培訓。他們記錄物種，也記錄傳統的治療方法和藥方。這些人到村裏訪問老人。老人們原來治病的草藥和方法是保密的，像治療乳腺癌的草，在喀拉拉到處可見，但怎麼成藥、治病卻沒幾人知道。治療頭痛只在大腳趾上點一滴藥，痛感就立刻消失。手持秘方的老人還知道高血壓、皮膚病的神奇療法。他們願意幫助科學家們，讓秘方不要失傳。

    　 喀拉拉邦許多村寨的農民參加了由科學家指導的繪製“資源地圖”的工作，這些圖和地理學家製作的地圖一起成為地方規劃的依據，並作為長、短期資源利用的參考。活動為民眾了解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地及資源提供了機會。

    　 以前，印度政府從國外引進什麼物種，民眾沒有知情權，更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5年前，政府從澳大利亞引進了桉樹，這種樹雖然是很好的造紙原料，可它嚴重地制約著當地物種的發展。終於，在科學家帶領民眾堅定的反對聲中，政府決定停止桉樹的種植。

    　 喀拉拉有5種瀕危的野生動物，包括印度虎、獅面猴和全世界最大的松鼠。可是，打獵的現象還在繼續。科學家們知道，由自然與人類的互動所塑造的發展過程，走起來不容易，他們還要繼續走下去。

    　 印度的科學家們説，地球傷痕纍纍是因為我們人類的生存方式造成的，通過修正我們的生存方式，是不是可以恢復地球的本來面貌呢？即使不能全部恢復，只要能有所修正和部分改觀，也願意為此奉獻自己。因為我們希望大象還能長出本該屬於它們自己的長長的象牙。

    《科技新聞》2001年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