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藍藍的料羅灣(5)

    原新華社海軍分社社長陸其明老人説:

    1958年“八·二四”海戰的海上指揮員張逸民,是魚雷六支隊一大隊的參謀長,副營級,軍銜好像是上尉。此人在海軍裏邊算得上是能打的啦,海軍一共打沉了多少敵艦?反正裏邊有他們三條半。前邊一條是1955年在大陳水域擊沉的“洞庭號”。中間一條半就是1958年在料羅灣擊沉擊傷的“臺生”、“中海”號。後面一條是1964年在崇武以東水域擊沉的 “永昌” 號大型掃雷艦。張對海軍是有大功的人。就説打“洞庭”號那次吧,他是在夜間、 單艇、 獨雷、六級風浪、按規定不能出海的情況下打掉的,我寫3篇報道登在蘇聯的《紅星報》 上,蘇聯海軍很佩服,説二次大戰也沒有這樣的戰例呀,把他捧上了天。我們自己有人不服氣,認為張逸民是瞎貓碰死耗子碰上的。我説打勝仗確實有運氣,但科學看裏面又有必然性的基礎,張逸民碰上了能打掉,換個別人可能就打不掉。張逸民訓練嚴格,勇敢膽兒大,加上動腦子、聰明點子多,又積累了一定的海上作戰經驗,是塊很好的海軍材料。

    劉建廷老人説:

    張逸民這個小子,打仗行!我一生就愛兩樣人,一是有才的, 再一個就是能打的,關鍵時刻能衝得上去拿得下山頭的。在海軍講戰功,誰能超過張逸民?

    “八·二四”海戰前開作戰會議,我説海上張逸民指揮,陸上我指揮。一大隊副大隊長尹大法是1938年的老兵,還有意見,鬧了點情緒,我説,你意見個啥嘛,説實話,咱倆到了海上,都比不上張逸民這小子,海上他比誰都精通我是黨委書記,當時就這麼拍板定了。我只相信一條,能打就是好傢夥。海上叫張逸民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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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8月的一天, 我在南京海軍幹休所找到了正師級離休幹部張逸民老人。

    對他的第一印像是通過握手獲得的,他的厚而硬的大手像鉗子握得我虎口隱隱作痛,一種內在力量的資訊立即傳遞給我。這是一位體魄魁梧強健的老人,助黑髮光的四方臉,凸隆結實的胸肌臂肌,中氣十足的嗓音,像幾筆粗粗的線條,勾勒出一尊東北漢子鐵錚錚的形象來。我覺得,如果來一場友誼拳擊或摔跤賽,我這個四十齣頭的“書生”恐怕不是眼前六十五歲長者的對手。

    “別看我六十多了,全身零件從大到小沒一點毛病哩。”老人不無幾分自豪地笑道。

    每天堅持跑、跳、單雙槓、門球等體育鍛鍊,是老人當海軍後養成的習慣,幾十年風雨無阻,樂此不疲。

    老人健康樂觀,我自然高興。但溫熱的高興中也摻入了些許寒涼的感傷。如果有人告訴你,眼前這位體力精力旺盛、對國家有過很大貢獻的人已整整二十幾年沒有工作了,像一台狀態良好的設備,被長久地鎖在倉庫裏形同廢鐵,默默地銹蝕氧化,你會作何想?

    我用眼下頗為時髦的方式提問:您一生最得意的事?當海軍, 打掉了三條半。您一生最糟心的事?下半輩子沒為海軍做任何貢獻,光領俸祿不出力,心裏有愧啊。您現在最想幹的事?為海軍再做點什麼。做什麼都行。 我是1946年7月在東北參的軍,四野六縱,43軍。在團部當過書記,師部當過作戰參謀,參加過打長春、四平、遼陽、鞍山,遼西會戰,然後入關,一直打到海南島。

    全國解放,建設海軍,從陸軍中選人。我當時算有點文化的, 首長都不願放我。但我心裏樂意當海軍,因為打海南渡海時吃了敵人軍艦的虧,我們的木船被狗日的軍艦打沉了好幾條,那時就想,我坐的如果也是兵艦,一定好好治治那些王八蛋。

    在蘇聯,敢上魚雷艇的就算半個英雄,因為魚雷艇被比喻是“海上爆破手”,“海上送炸藥包的”,近距作戰,危險性很大。我説,我願到青島三海校學魚雷,危險我不怕,只要有仗打,能到第一線。

    三海校,我是同期中第一個放的單航,比一般人少一半時間。蘇聯顧問挺看得起我,説,“達哇立士”張(張同志),在蘇聯, 你能得很多很多盧布。他們那兒,節約了航油,可以折成鈔票獎給個人。

    畢業後第一次參加海戰是1955年1月10日晚上在東海打 “洞庭”號。現在回想,當時年輕,膽子也確實大,暗夜、浪高,我又是單艇獨雷,換個人真不一定敢走,我楞是帶一條艇闖出去了。天寒地凍,那個冷啊,別提了,甲板上凍了手指厚的一層冰,滑得不能走人,12.7機槍管,結滿了冰,月光下像兩根白蠟一樣。我胸前係一條圍巾,也凍成冰疙瘩了。海浪迎面打來,海水從脖領灌進去,一直冷到臀部、小便、兩腿根,回來後,腳面凍得像個饅頭。好在月亮剛出來,能見度不錯,老遠就看到了“洞庭”號的影子,我悄悄靠近它,也就是一鏈的距離,親自扳的發射把, 打在它的當中。這是一條美國造,密封好,6小時以後它才沉沒。後來我們潛水員下去看,在海底它斷成了兩截,不在一處。一條雷就要了幾百噸的“洞庭”號一條命,我覺得幹魚雷艇是幹對了, 再苦再累再冷心裏也高興。而且,有了頭一回勝仗,以後出海,心裏不打休了。

    1958年8月23日傍晚,盼了好久的炮擊開始了,我們在定台灣看不到聽得到,天邊轟轟轟打悶雷一樣,無數很重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對我們魚雷兵來講,好比戰鼓擂得心裏很癢癢,還沒接到出擊命令哩,我就讓各艇開始暖機。魚雷艇的發動機和噴氣戰鬥機是一樣的,潤滑油必須加溫到43',才能跑高速。個人的、參戰艇的決心書、保證書送到我這裡一大摞,同志們的口號是“大炮歡迎,魚雷送行”,準備和國民黨海軍拉開架式大幹一場。幫我們偽裝的船老大看到我們要出去打仗都流淚,一個老漢伸出大拇指説,解放軍不簡單,我活了六十幾歲,還沒看過軍隊打仗這麼高高興興的哩,像跟去看大戲一樣。

    結果23日我們沒打成,24日傍晚接到副支隊長劉建廷的命令, 説敵人逃跑了,立即出擊。我馬上把各艇長叫到我的指揮艇上,作一次戰前交待,其實講的很簡單,中心思想幾句話,要保證做到“三不放”。 第一,距離不到不放,進入三鏈500米以內再發射,誰打早了放跑了敵人,回來算賬。第二,角度不好不能打,敵向角,即我們攻擊方向和敵航向構成的角度,要呈扇面狀,必須大於45°,小于100°。第三,戰鬥狀態不穩不能發射,艇身不能左右搖擺,要很穩很穩才成。

    我們一共出動了6條艇,一中隊的184、175、103號和二中隊的180、105、178號。184為指揮艇,180為預備指揮艇。我在184 上,跑在最前邊。魚雷艇打仗和騎兵打仗的道理是一模一樣的,衝鋒時,首長在前自身引導帶隊衝,如果我被打掉,預備指揮艇馬上自動接替指揮。所以,幹魚雷艇指揮員最基本的要求是不怕死,而且死的可能性也確實比較大,誰叫你愛上這一行呢,那沒有辦法。

    18時10分,我們以單縱隊出擊接敵。記得太陽離落山還有好大一截哩,海面微風小浪,能見度大於5海裏,是一個適宜魚雷艇攻擊的好天侯。但一齣海就遇到了麻煩,我還沒有開足馬力,其他5條艇都掉了隊, 耳機裏有人喊“加速加不上!” 我就叫184 也加速試一試,果然,一挂高速檔發動機就冒黑煙,艇速卻上不去,像一台在泥地裏往前拱的拖拉機。用不著檢查,我知道是海蠣子在搗亂。你大概也知道吧,魚雷艇跑高速,艇底部必須保持光滑清潔,最大限度減少海水的阻力,這同滑雪板越光滑越好的道理是一樣的。一般魚雷艇只要三天不出海,艇底就會長滿密密麻麻黃豆粒大小的海蠣子,正常情況下,清除很容易,我帶著艇隊到海上跑一圈最高速,等於每秒二十幾米流速的海水就把還沒長結實的海蠣子全部沖刷掉了。每次總參、海軍來檢查裝備,我的艇都是保養最好的。這一回不行嘍,在廈門不挪窩隱蔽待命二十多天,艇底的海蠣子全長到墨水瓶蓋那麼大,趴得死死的,戰士們怕到時候艇跑不動,每天輪換潛到艇底用刮銹板刮,脊背、胳膊腿被海蠣子殼割出一道道傷痕流血不止仍堅持幹,管點用吧, 但已不可能徹底弄乾淨了。我也是頭一回領教,海蠣子這玩藝真他媽討厭,平常訓練我敢開到55節,現在只能開到27至28節。魚雷艇的優長就是一個高速嘛,速度上不去,對“八·二四”海戰的影響簡直太大了!

    出了定台灣,艇隊90°左轉彎,我就徹底亮相了。航路上,有一個敵佔的小島--東碇島,大太陽底下,我知道是要硬闖這一關的。果然,在距離4.5至5海裏時,東碇敵人開炮了。小高炮、速射炮打得挺歡,炮彈在我們的前後左右炸開。緊接著,我們的岸炮開始壓制射,炮彈彈道低得不能再低,就貼著我們頭頂劃過, 聲音很響,像鴿子起飛,喀勒勒勒--,很快硝煙就把東碇島完全遮蓋住了,敵炮也啞了。現在回想,敵人方面的一個重大失策恐怕是通信不靈,如果這時候東碇立即把我艇隊出動的情報報告其料羅灣艦隊,我們突襲的計劃大概會落空。而事實上,我們從東碇到料羅灣又走了近1小時,他的艦隊仍然糊裏糊余,可見敵人也亂了套了,他的情報是逐級上報的,機械、呆板,並且東碇到金門之間,金門到海上艦隊之間,肯定哪個環節上傳遞不暢,導致貽誤了戰機。我雖然只有28節的航速,平均每秒鐘也是10米啊,換一個角度講,敵人的情報傳遞每延誤1秒,就意味著危險向他的艦隊迫近了10米,問題是,他整整延誤了3500秒!其實,當時我不可能想那許多,魚雷艇一旦出航就是離弦的箭,敵人發現也好不發現也好都是一碼事了,我們不可能再縮回去,只有橫下一條心,豁出命也要把魚雷扛上去同他幹!

    18時40分,我的雷達在左舷30°、距離130鏈處發現了從料羅灣外竄的敵艦群,我就講:“黃河,發現目標,準備戰鬥”,再説兩句鼓勵話。我打仗,講話很少,這次戰鬥,一共講了不到三十句,戰後,總參通信兵部部長還專門表揚了我。平時訓練,我很注意養成一種習慣一種作風,儘量少講話,講一句是一句。因為指揮員不管哪一級,講話太多下面就疲塌了,你就沒有威信了。我當參謀長、大隊長,那可是絕對權威,老天下大雨,我説今天出海,沒有人敢懷疑是不是出的去,都得給我撅屁股老老實實做準備。所謂權威,我理解,就是不講廢話,每一句話説出來都釘釘砸坑,很有分量。由於許多同志是第一次上戰場,難免有點緊張,我又下令,“各艇唱歌”,目的是要大家安定鬆弛一下,在最佳狀態中完成各種動作。説來挺有趣, 我們6條艇是一邊唱著《義勇軍進行曲》,一邊向著敵人接近的。

    60鏈時,根據雷達報告的方位,我看到遠處有一個灰黑的長條,開始模糊,逐漸清楚。繼而又看到好多長條。按照比例,敵艦這時看我應該只是幾個小黑點,我心裏明白,他肯定還沒有看到我。

    30鏈時,左前方突然出現兩個小目標,是敵人兩條小炮艇,航向與我並行。正值黃昏,西南方偏亮,東北方略暗,我恰在亮處,他看我應該更清楚。我著實緊張了一下,讓各艇把煙幕彈準備好。但兩條敵艇居然無任何反應,我估計,我們剛打完炮,敵人可能驚魂未定,注意力都在金門那邊。另外,他們的小艇也不一定裝備有雷達。我又僥倖過了一關。

    距敵4-5鏈時,敵人終於看到我了,打信號燈,一閃一閃和我聯繫。要打招呼早就同你打了,現在還聯繫個屁,恕我無禮啦, 率領艇隊一頭就扎到敵艦堆裏去了。進去沒一分鐘,敵人開炮,可惜晚了,“臺生”、“中海”兩條艦已經沒地兒躲閃了。

    時間我記得很清楚,19時25分30秒,我率一中隊三條艇在距“臺生”號2-3鏈間以敵舷角70°左右的攻擊扇面上佔領了齊射陣位。也就是300米嘛,太近啦, 我的整個視線裏已全是敵人的這一條船了,敵水兵在甲板上亂作一團跑來跑去、敵艦首衝起的浪花看得清清爽爽。我喊了一聲“打!”5條魚雷嗖嗖嗖出去了, 一共擊中兩枚,哪條艇打到的搞不清楚,我估計可能性還是我的184指揮艇大,因為我居中攻擊,位置最好。 打完,我們立即作180°轉向、脫離。 剛剛轉過來,就感到艇身猛烈震動,回頭,先看到一個大火球,有多大呢?整個“臺生”的舷翼都成了一個大太陽,比船體還高出一塊,紅裏透黃,光芒耀眼。緊接著水柱從海底深處直衝上天,水柱高度,能有船體的三、四個高,非常壯觀。水柱下落後,一切濃濃的白煙又升起來了,這時候,肉眼已看不到敵艦,它完全被煙霧蓋住了。接下來,可以聽到煙幕中發生連續不斷的爆炸; 不到5分鐘,雷達兵就報告,“臺生”已從熒光屏上消失了。我打過的幾次海仗,數這條敵艦沉得最快。“臺生”是國民黨的一條大型登陸艦,4000多噸吧,當運輸船用, 滿載,又運上去一些傷兵,幾百人總是有的。戰後,我説,我作孽喲,兩發魚雷不知要了多少人的命,反正不可能有活的。

    幾乎是同一時間,二中隊三條艇向與“臺生”一般大的“中海”發起攻擊。嚴格講,二中隊的戰鬥動作未按要求做,不夠沉著準確,急於求成,沒有進行編隊齊射,而是依次單艇輪流發射, 大大降低了命中率,6條魚雷僅命中1條,打在“中海”的尾部,動力全部摧毀了,雖重創,但未能擊沉它。

    魚雷艇就是這麼個玩藝,兩條雷放完,就成了沒有任何威懾力的活靶子,戰術動作只剩下一個,説好聽點叫“撤”,説難聽點是“逃”。我命令各艇釋放煙霧,全速撤出戰區。敵人炮艦上的速射炮下雨一樣追著我們打。到了較安全海域,我叫雷達搜索觀察,數來數去,一共撤出了五條。用電臺呼叫,才知道175中彈負傷了。 175回答,它還有一台發動機,可以自己回去。這時候天色已黑下來,海面上一片煙霧,敵人的炮越打越兇,收攏編隊已不可能,岸上又一個勁催我們速撤,於是,我下令各艇自行返航。

    實際上,175傷得很重,他報告“自己可以回去”是好意,怕連累了整個艇隊。但不管怎麼説,我沒有拼死回去搭救是犯了一個難以寬容的錯誤,現在想起來,依然很難過,很內疚。

    直到下半夜,175仍未回來, 呼叫沒有反應,派炮艇去找也沒找到,大家才意識到,它凶多吉少,八成是沉沒了。本來,擊沉擊傷各一條大傢夥,是個很大的勝仗,但全大隊卻沒有一點喜慶氣,劉建廷副支隊長哭,我也哭,許多同志都掉了淚,大家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為175上的戰友擔心啊。

    第二天, 不知哪傳出的消息,説175負傷後,可能叫美國兵艦拖走了。我們的心情更加沉痛,但都不相信。彭德清司令員來看望我們,他安慰我們説:大家不要著急,照常噸飯,要相信我們自己的同志和部隊。

    事實證明,彭司令員説得對,175是好樣的,是咱海軍的驕傲。

    張逸民曾是海軍的驕傲。顯赫的戰功為他鋪設了一架步步登高的雲梯,數年間,他的職務由團而師而軍,四十齣點頭便榮升至基地司令員。但是,他大概也擺脫不了古來戰將“操戈勝於野, 放言毀於朝的劫數”,多少槍林彈雨都闖過來了,卻沒能過得了“史無前例”的大風大浪這一關。他非常悲哀地成為“運動”的殉葬品。他沒覺得太傷心,唯一的委屈是待到“問題”已所剩無幾的一紙結論發下來,此生該幹的最後一件大事便是舉家往幹休所裏搬遷了。

    張逸民老人説:文化大革命中,我同林彪、“四人幫”有什麼瓜葛?什麼也沒有。我一擁護毛主席、共産黨,二不亂搞男女關係,三不貪污受賄,想想犧牲的戰友,心裏也就坦然了。那些年,我總有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一旦解脫,還回魚雷艇,幹艇長,我的身體棒啊,六十歲上艇,我也敢同年輕小夥賽一賽!

    陸其明老人説: 張逸民是英模人物, “文革”中,誰都想利用他,這就使他“偏航”“擱淺”帶有某種必然性。那時,我去看他,他很委屈,説:我認了。我説,你打“洞庭”號的勇氣哪去了?以後,不管見到哪一級首長,我都為他鳴不平,説海上指揮打仗,功勞大要數張逸民。不講歷史唯物主義,還叫什麼共産黨人!我這人愛打抱不平,有那麼一點當記者的良心公正吧。 張這個人確實可惜了,沒有“文革”,本可以為海軍作更多貢獻。

    劉建廷老人説:張逸民,這個人倒楣在出名。人怕出名豬怕壯,文化革命整個都錯了,否則,不是屁事都沒得嘛?但我堅信一條,天安門城樓的第一面五星紅旗是毛澤東升起來的,這個變不了吧?魚雷艇隊的歷史也是變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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