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藍藍的料羅灣(7)

    在南京張逸民老人處了解到175艇輪機長李茂勤的確切住址, 我沒有任何遲疑,立即北上。於是,在美麗的濱海城市青島見到了當年差一點就當了烈士、現任市外貿機械設備公司副經理的李茂勤老人。

    微胖、 鼻樑上架一副方框眼鏡的老人儼然一副 “老闆”派頭。顯然,他對我這個不速之客的突然光臨很感驚訝, 175,在他的記憶中已是一段相當久遠的往事了,現在,居然還有我這麼一個人惦記這樁事,為此專門來拜訪他,他笑出了一臉的不解和勉強。他説:六十年代,我還到學校、工廠去亂吹一吹,可能有一些教育意義,這些年,沒有人再講這段了,我也不願嘮叨這段事,在單位從來不講,回家同老伴、孩子們也不講,再講這些事沒有意思啦。

    輪到我困惑不解了: 1958年8月24日、25日兩天,明明是他平凡一生中刻骨銘心的高潮,但他卻希望將這一段生與死的激烈角逐深埋心底,悄然淡去。而且,許多被採訪的老人也都極不情願談及1958年,為什麼?

    我不得不發表鴻論、 大侃高調, 向老人闡述了回顧這段舊事,並把它寫出來對於以史為鑒、和平統一祖國的重要性和偉大意義。

    老人的笑終於不再拒絕和具有排斥性,但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請單位政工科一名同志參加旁聽,理由:這次採訪不應是我倆之間的私事,而應是由組織出面安排的公事。

    那個時代的老人組織觀念都特強。我似乎從中也窺見了老人微妙的心態,他希望工作了已近七、八年的單位對他的過去能夠有所了解。

    我很高興。老人將一段往事鎖進心的保密箱,但他並未失卻對這段往事的光榮感,因為,無論誰,只有光彩的故事才能夠才願意重新翻開示人的。

    在青島,我不但採擷到了歷史長河中的一朵小浪花,也邁進了李茂勤老人依然大海般豐富充沛的感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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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視母校為終生的驕傲,在英雄部隊摸爬滾打過的軍人,那份優越良好的自我感覺同別人就是不一般,我們魚雷一大隊在老人的記憶中,永遠是一枚熠熠生輝的金質獎章,擁有她是一種長久的榮幸與自豪,因為曾為獲得她付出過血和汗。

    不謙虛地説“我們魚雷艇一大隊”應該算是海軍的王牌了,小艇打大仗,誰也沒我們多,擊沉敵艦,誰也沒我們多。好多大艇大艦不服氣,説,上級對你們偏心眼老把重要任務給你們嘛。我認為幹啥事確實有個機會問題,但機遇絕不是天上掉餡餅白來的,要不是我們訓練嚴格仗打得好,先後打掉了“太平”號,“洞庭”號,上級把重要任務交給你能放心?一大隊各方面過硬,岸上靠劉建廷,海上靠張逸民。張逸民這個傢夥比較有才,戰術技術確實好。

    我們一大隊長期駐寧波。福建沿海一直沒擺海空軍,制空制海權沒拿到,在老百姓心目中,共産黨的力量還是不大行,國民黨仍是很嚇人的。1958年中東形勢緊張,中央確定打這一仗,拿金門示眾,懲罰教訓美蔣,海軍把我們一大隊派往廈門,我們九條艇可以説是海軍的尖兵連,構成了前線主要海上突擊力量。這回又叫我們一大隊上,別的部隊都挺眼熱。我心説:打鐵還得榔頭硬,是金剛鑽才敢攬這個瓷器活,攻堅任務,不給我們一大隊給誰?那個時代的人,好勝、單純、可愛,任務越困難越艱險,越覺著光榮、體面、來勁兒。一首《戰士與槍》的小詩寫道:戰士有一個忠貞的伴侶--槍,像愛護自己的眼睛般愛護她夜晚撫摸著她才能進入甜美的夢鄉,硝煙戰火讓偉大的愛變得更深沉更專注更真摯,流血負傷不哭唯與槍道一聲再見時淚水才會順著男子漢的臉頰流淌。

    我這個人有一個特點,在海上跑多大的速度都不會暈船,天生一副魚雷快艇體格。

    分配到快艇部隊工作, 我挺高興。第一回上175,這摸摸,那看看,但思想上頂多也就是新奇吧,這玩藝不過是在大海上跑得跟飛一樣的一條船一部機器唄,和它還沒建立什麼感情。後來, 吃在艇睡在艇,感情慢慢就起了變化,覺得175就是自己的家啦, 上岸辦事真要有幾天不見面,還怪想它的。再後來,越來越覺得這艇除了不會説話,和人是一樣的,它也有心臟胳膊腿,也得吃喝拉撒睡,而且,也有個性和脾氣,你悠著使喚它,勤著保養它, 它乖乖聽你的,你要把它不當一碼事。不好好侍弄它,到時候,它就給你扔挑子撂蹶子出難題,乾沒治。特別是,你只要駕艇出海參加一回戰鬥,和它的感情就更深了,説是戰友情也不過分,它安全地把你馱去馱回,又按照你的意志把敵艦捅個大窟窿,沒有它,你能幹啥,屁也幹不成。

    在175上,我是輪機長。電影《海鷹》你看過吧?從前邊看駕駛艙,中間站著艇長,右手是水手長,管信號、聯絡,輪機長站在艇長左邊,負責艇上的電器機械維護。平常,我只要一聽175的發動聲,就知道它哪正常哪不舒服,我就像保健醫生一樣對它的五臟六腑心裏全有一本賬。

    “八·二四”海戰,175和指揮艇在主攻方向,其他艇擔任側攻,防止“臺生”號轉彎。快艇就這麼一招,放了雷,趕緊掉頭向後跑。敵人護衛艦的速射炮也很厲害,梅花槍一樣打在我們的前後左右。如果我們能開最高速五十幾節,我估計得了便宜開溜沒啥大問題。可惜艇底結了許多海蠣子,我們又有一發魚雷因故障沒射出去,艇身重,我心説,夥計,爭點氣,快跑呀,可175就是跑不快啦,真恨不得拿鞭子抽它。我們趕緊給剩下的一條魚雷排除故障,想把它打出去,但沒有成功。《海鷹》演的是把故障排除後又擊沉了一艘敵艦,純屬藝術加工。

    跑著跑著, 艇身猛地震動,接著底艙冒出煙來。175被敵炮擊中了。我趕緊下去,底艙進水已經齊腰,露在水面上的彈洞大大小小可以看到三、四處。我用一個水泵排水,同時組織堵漏。搞完,上去報告艇長,已經堵好了。底艙又叫,“仍在進水,很快”,實際上,水線以下還有好幾個較大的洞,但看不到。

    這時, 艇長向指揮艇報告: 我艇故障,可以自己返航。事後分析,175明明不行了, 艇長為什麼這樣報告呢,估計他考慮我們正在敵人的火力範圍內,他不願其他艇來救我們受損失。

    後來, 蓄電池也泡湯了,175完全停下來,可以感覺到它在慢慢往下沉。我們12個人都到了後甲板,誰也不願離開艇,真是戀戀不捨,都圍聚在一起。艇長把國旗降下。175先是頭紮下去。屁股蹶起來,倒栽蔥站直,又一頭倒下去,很快,一個漩渦水花就不見了。

    人甩到海裏,我的眼淚刷就下來了。當時,根本就沒想我們自己該怎麼辦,能不能活著回去,只想著175,一個相處了幾個春秋的好夥計,哎,它,戰死了,犧牲啦。

    人生大戲各不相同,卻有著完全相同的終場--死。心理學家分析: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明白死神已經向他走近的時刻會産生恐懼、絕望、悲觀、痛苦的意識,並伴隨有憐憫、懺悔、自嘲、原諒等潛意識。只有大約百分之一的人面對死亡能夠比較鎮定自若泰然處之,這部分人在個性表現上一般都具有堅忍頑強對所有對手包括死神無所畏懼的特徵。長久以來,宣傳媒體和文藝作品告訴我們,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確實是有的,他們很少凡夫俗子,不是英雄,便是梟雄。而通過採訪本節主人公,我發現,在即將死亡的絕境中,他既沒有達到頂天立地傲視萬物的高度,卻超越了茫茫眾生凡胎肉軀的局限,我不曉得他究竟屬於百分之大多數還是百分之極少數。大概,生活中的真實人都是虎氣與鼠氣兼備的綜合體,兩氣間的運動消長構成了複雜變幻的人生,使得同是碳水化合物組合的個體看上去也就有了或大或小的差異。

    剛落海時我心裏一點也不害怕,沒有想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12個人無死無傷,戰鬥集體很完整,互相鼓勵,沒有孤獨感。另外,絕對相信組織上不會丟掉我們不管,肯定會派艦艇來救我們。月亮已經升空,我們分成三個梯隊,向月亮方向遊。我當時身體不算好,猴瘦猴瘦,一米七的個頭, 只有103斤,被分在中間一組。艇長的分工是,前邊一組處理敵情,後邊一組保證中間的不掉隊。我心裏挺踏實、挺有信心的。

    一艘國民黨炮艦為被擊中的“中海”擔任警戒,來回轉,接近我們時,我們就把頭埋進水裏,不讓它發現。最後一次,它就從我們的隊形中間橫衝直撞開過去,連它的舷號都看得很清楚。這個傢夥跑遠了,戰友們都找不到啦,喊、叫,也沒有人回答。這個時候,心裏開始有點發毛髮怵了,覺得情況不大妙。我會不會給淹死?這個念頭跑出來糾纏了。你想像一下,黑冷黑冷的大海上,就你一人被困在那是啥滋味?説不害怕,那是瞎話。

    岸上派高速炮艇尋找營救我們,我知道。國民黨的美制艦同我們的蘇制艦機器聲完全不一樣,一聽馬達響,便知道是自己的船出來了。可惜,營救艇沒有想到175已經沉了,他判斷是迷航, 所以只注意打開雷達找船,不注意找落水的人。他媽的本來離我們很近,眼看著它呼嚕呼嚕兜圈子回去了,氣得夠嗆。但不管咋樣,又有了一些希望吧,總想著他可能還會再來找。我體會,人在險境中,絕對不能沒有希望,希望就是動力就是精神支柱啊。

    25日天亮,希望好像又多了一些,我和周方順、季德山、趙慶福、尤志民又遊到了一起,而且遠遠能夠望到大陸海岸線了,互相鼓勵一下,情緒好了一點。人在大海裏,真是滄海一葉,你會覺得自然的力量是那般強大,而你自己卻沒有一點能力,純粹廢物一個。實際上,掉進汪洋大海,“遊”,沒有任何意義,還白白損耗體力,只能“漂”。漲潮時,你會發現離大陸越來越近, 頓時幹勁倍增,總想快些游過去,遊著遊著,你會發現怎麼離大陸又越來越遠啦?後來才明白,龍王爺又改落潮了,。落潮的時候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哎,如果身上裝一個錨就好了,現在把錨放下去固定在一個點上,漲潮時再收錨接著向岸邊漂。現在回憶,困境中的幻想可能是一種還沒有絕望的表現吧。

    待到25日太陽落山,天完全黑下來,人一下子就徹底絕望了, 明白沒有多少活的可能了。八月天的海水,已是冰冰涼的,加上一整天未進食,又冷又餓,全身整個麻木了,四肢是不是還屬於自己好像都覺不到了。尤志民本來胃病就很嚴重,哪經得住這麼折騰,他一陣哼哼一陣慘叫,那聲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是人在垂死掙扎狀態中才會發出的聲音,聽了難受得不行。我們慢慢攏過去,輪流解開救生衣抱緊他給他暖胃,其實也就是一個安慰吧,每個人這會兒都成了“冷血動物”啦,哪還有熱乎氣呀。我記得尤志民最後説出的話是他存了二百幾十元錢,二百元給他媽,剩下的交團費。以後怎麼跟他分開的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我們都筋疲力盡,進入了半昏迷狀態。

    我估計,要是再不遇救,三幾個小時之後,肯定就淹死了。你問人在快死的時候想到什麼?開始感到恐懼、懊喪,後來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家裏人一個都沒想到過,另外,什麼活著回來繼續為黨為祖國做貢獻呀,壓根就沒想過。可能還剩下一點模模糊糊的求生欲,主動的死仍不值得,管球呢,隨它漂吧。那時候,頭腦一會兒空白一會兒清楚,我還記得叫一個浪頭拍醒了,覺到救生衣裏滑溜溜的,下意識去抓,抓到了一條小魚,我很想擰下它的頭來,吃了它,後來又想,吃它有什麼用,也是一條可憐的小生命,一撒手,把它放走了。我是共産黨員,無神論者,可直到今天都有個迷信的想法:本來八月,是鯊魚的發情期,調皮的季節,最愛攻擊人啦,我沒碰上鯊魚,是不是發慈悲救了小魚一命的緣故?現在,我也基本上不吃魚,尤其是海魚。它們不吃你, 你幹嘛要去吃它們!

    人在奄奄一息的狀況裏,哪還有力氣去胡思亂想呀。後來看一些小説、雜誌,説英雄人物在最後關頭一會兒想到人民一會兒想起黨的,還不都是作者拔高亂編的,胡扯蛋嘛!可你説啥也沒想吧,黨多年來的培養教育還是起作用的。 大概到了後半夜了, 我昏昏睡睡聽見有人説話。一個説:“哎,看到了一個死的。”另一個説:“死的也給撈上來。”過一會兒,就覺得有人捅巴捅巴我。我睜開眼,一看不認識,馬上意識到可能是敵人來抓我了, 就叫:“我不上去,我不上去!”可見,寧死也決不當俘虜,這個觀念在頭腦中紮根很深的。後來,硬被漁民拽到小船上去了。

    上了漁船,我和周方順、趙慶福、季德山警惕性仍然蠻高的, 由於語言不通,這些人到底是不是大陸漁民還不敢完全相信。我們悄悄商量,如果是國民黨特務,情況不妙,咱們都馬上跳海。我們在大海裏已整整泡了三十六、七個小時了,肚子裏灌飽了苦水,渾身的皮都泡脫了一層,躺在船板上冷得發抖動彈不得,但仍有那麼一股子氣,寧願二次回到大海去,死也不上他們那裏去。現在回想,當時雖算不上什麼英勇壯舉吧,對黨赤膽忠心那是沒説的。

    今年(1994),美、英、法張張颺颺舉行了諾曼底登陸五十週年紀念活動,向盟軍烈士墓敬獻了鮮花。是否可以説,毛澤東所言“戰爭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分”的論斷並末過時,為正義流血永遠不朽?

    雖然今天中國人謀求統一已不再倡言戰爭,但誰也不能否認, 歷史上,凡謀求統一的戰爭均為正義,為統一而流淌的鮮血不會枉流,永遠不朽。

    因此,我有一個相當冒昧的建議,在百部優秀愛國主義影片之後再加一個第101部--《海鷹》。 “海鷹”那神勇矯健的形象有理由亦有資格為人們所深深銘記。

    我承認,在青島聽到的委婉的牢騷曾觸動了我。但我的建議絕非僅僅為了平息那些可以理解值得同情的牢騷。

    開始,各級都準備大大宣揚我們175的,海軍也考慮給175授“英雄艇”榮譽稱號。後來聽説,有三個被國民黨逮過去了,一個姓陳的電信兵,一個魚雷兵于德和,一個輪機兵楊永金,被俘了,可能向敵人供了什麼,於是,175隻能甘當無名英雄了。

    死了四個。艇長徐鳳鳴,魚雷業務長尤志民,雷達副業務長朱××,雷達兵邱玉煌。聽説邱玉煌是遊到了金門又往回遊,被敵人的機槍打死的。

    犧牲的幾個人裏,我對徐鳳鳴印象、感情更深一些。我跟他共事兩年多,他年紀不大,二十五、六歲,東北人那種耿直乾脆的特點,人挺實,實幹精神很可以,張張羅羅很能講,和大家打成一片也不錯,思想作風很正,服從命令堅決,就是性子急,有時脾氣挺大,講領導方法藝術好像一般。打仗那年,他剛成的親。七十年代,聽説他的沒見過父親的兒子找到部隊要求參軍,當沒當成我不清楚,沒見到人。

    我們活著回來的五個人, 當時都記了一等功。 就是一個喜報。我寄回家,事後也不知弄到哪去了,可能糊了墻了。

    我在部隊的最後職務是支隊政治部副主任,正團職。周方順轉業在寧波,季德山在山東菏澤,趙慶福在家鄉體委工作,黃忠義在溫州。前幾年我出差到溫州見過黃,一塊泡過海水的戰友,見面特別親熱。幾個人裏邊,季德山的境況最差, 今年4月,我從山東農民報上看到一條消息,報道菏澤地方政府給季德山解決了吃商品糧的問題,他晚年的生活,總算有了一點保障吧。

    過去的事, 我實在不願嘮叨。 現在九十年代的形勢可不是1958年了。我們這些人,擺那個光榮歷史幹啥。我們還不錯,還沒掉胳膊斷腿的,斷了又怎麼樣?想想過去,對得起黨、對得起國家,也對得起老婆孩子,不虧良心,問心無愧就行了。

    我們打過仗的,愛提個意見,發發牢騷,人家不喜歡。現在, 他媽誰能吹、捧、送,就是好傢夥,就不知道南北東西了……

    這幾年工作上同台灣商人經常打交道,你看現在台灣人有幾個臭錢神氣的。有時我想,當初讓台灣抓去了沒準還不錯呢,現在八成也是個臺商大款啦,人都羨慕你,……你不要記錄,話只能説到這了!

    我這個人怪話、牢騷多,你別認真。其實,最基本的覺悟還是有的。對被抓過去那三個人,以前保持一種政治界限,就是今天,感情上仍然認為他們不可信任,朋友也不值得交。他們是不是回來過不清楚,哪一天真碰上了,你就是天下首富,我也只當不認識!

    我是懷著與來時一般的尊敬同李茂勤老人道別的。

    面對悲壯波折的人生能説“無怨無悔”的你見過多少?其實敢對走過的道路説 “有怨而無悔”的, 那便是相當崇高的境界了。

    1996年,我又赴廈門,夜宿當年魚雷艇隊的出發錨地---鎮海角定台灣。

    打開電視機,畫面上恰在直播長江中段打撈一代名艦“中山艦”的實況。隨著銹跡斑斑的黑色艦體一點點浮出水面,播音員開始謳歌當年海軍將士英勇抗日與艦同歿的獻身壯舉,並宣佈當地政府將要為該艦專門建造一座紀念館消息。

    我心一震,忽發奇想:將來祖國統一偉業夢想成真,廈門這地方會不會修建一座“統一紀念館”? 會不會將175艇打撈上來置放其中供人瞻仰?我期盼著那一天。我相信,海軍將士為統一偉業所作的犧牲奉獻,亦不會永遠淹沉在海底的。

    翌日黎明,我佇足在沙質柔軟的海灘,看那一輪蓬勃的紅日破水而出。霞色鋪陳,墨海泛金,白色的鷗鳥們低低的在海面梭飛,雲端高遠處,有一隻孤傲的鷹翱翔在即將褪去的殘月晨星身旁。

    正對面,海平線的那一邊就是深不可測的料羅灣。凝望著,我的眼眶突然間莫名地有些潮濕。調轉身,採摘了幾束紅黃相間的野花,輕輕放在一波波漾來的潮頭,看它們捲進一片蔚藍,心頭涌起無限的慰藉。

    幾個嘻鬧趕海的漁家童稚圍攏了來,天真好奇地發問:叔叔, 你做啥?

    我説:告訴出遠海的人們,還有人沒忘記他們,還惦念記挂著他們呢……

    孩子們好可愛,也學我的樣子,採來小花,輕輕地放進潮頭。

    潮水一波波漾來,嘩--嘩--我仿佛聽到了從冥冥中傳來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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