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挑戰與反應(下)

    敵人以數量上佔絕對優勢的兵力發起進攻,不斷對暴露的兩翼進行試探,並且還機動其裝甲部隊,象對付玩具槍一樣對付我們的火力。沒有預備隊的第24步兵師幾乎在不斷地與敵人進行戰鬥。他們有時在行軍中就打起腦來,常常是多日咆不上一頓熱飯,但是,他們卻能頑強地堅持,以爭取極其寶貴的時間。七月五日晚,第21步兵團戰鬥隊第l營全體人員投入了戰鬥,與此同時,第24師剩餘部隊開始在大田地區建立防禦陣地。

    麥克阿瑟將軍從一開始就擬制了範圍廣泛、森羅萬象的計劃:他打算盡可能靠前地與敵人建立接觸;投入他能迅速運送到那裏的各種部隊,阻止敵人的進攻;直接利用寬闊的漢江這一天然障礙(漢江是朝鮮為數甚少的幾條河水很深、難以徒涉的河流)進行抵抗。他準備迅速集結起兩個美軍師的兵力。這支部隊加上南朝鮮軍隊便足以(根據麥克阿瑟最初的判斷)遲滯敵人的進攻,並保證在半島上保持足夠的立足地區。爾後,在獲得足夠的兵力之後(總司令估計,這要花兩個月的時間),他將首先以兩個師組成的軍實施一次兩棲突擊,從而轉入進攻,奪佔仁川——漢城地區,控制敵交通與補給線,爾後全殲敵軍。

    可是,這個計劃是在總部了解敵人的實力之前制定的。

    所以,戰鬥一打響,麥克阿瑟將軍對所需兵力的估計數便急劇地增加。漢江幾乎沒有降低敵人進攻的速度,南岸的南朝鮮步兵在猛烈的、無法回擊的炮火打擊下很快便士崩瓦解。北朝鮮人民軍迅速越過了這道天然障礙,開始向南迅猛突擊。第24師的前方分隊沿漢城至釜山的主要公路和雙軌鐵路的總軸線主動實施退卻。我空軍摧毀了敵軍大量坦克,殺傷了許多徒步步兵,並且不斷地在近距離上阻止敵軍前進。但是,在那裏與敵人爭奪陣地的卻只是一個師的殘余部隊。該師本來就人員不足,已遭受沉重打擊,並月.在火力上也弱于對方。

    在十七天的艱苦戰鬥中,這些疲憊不堪的士兵們進行了五次大的遲滯作戰行動,後撤了七十英里。七月五日和六日,他們在烏山附近進行了首次阻擊;八日,他們又于天安附近再次組織抵抗;十一日,在全義和鳥致院之間的地區作戰;爾後,從七月十三日到十五日,他們沿錦江抗擊敵人達三天之久。也許,他們最艱苦的戰鬥是在大田市及其周圍進行的,這次戰鬥使他們失去了勇敢的指揮官威廉·迪安少將(在那兒被俘)。就是在這個地區,他們冒著街巷兩側房頂上敵人狙擊手和自動槍手的火力,經過苦戰才穿過了危險的街巷。

    敵人利用坦克突破我軍防禦之後,常以步兵從兩翼對我實施迂迴,包圍炮兵分隊,爾後向後方實施卷擊。因此,每個成員(炮手、憲兵、甚至衛生兵)到時都得拿起卡賓槍或步槍倉促建立起環形防禦圈,並作好奪路撤至後方的準備。

    在遊擊隊和受過訓練的共産黨破壞分子襲擾下,我們的補給線不斷遭到破壞,後方地區也沒有安全保障。這些人都是混在無數難民中滲入我方的。到處是無休止的戰鬥,無休止的退卻,無休止的危險。巡邏兵被派出去尋找同部隊失掉聯繫的人員時常常發現這些人員反剪著雙臂死在地上,每個人後腦勺上都有一個槍眼。這段時間,有時大雨如注,有時夏日的驕陽蒸烤著人們的衣服和皮膚,一個個口乾舌燥。

    七月二十日,大團棄守。此後不幾天,因獲得從第?

    步兵師(現為我留駐日本的全部戰鬥守備部隊)抽調的部分兵力而勉強可以作戰的第25師和第1騎兵師,在一百英里寬的戰線上的各個地點進入了戰鬥。這條戰線由大田——大邱公路和鐵路以西一直延伸到浦項洞以北的日本海海域。第24師傷亡慘重,病苦、疲憊而且骯髒,他們四處尋找喘息的機會,然而希望落空,他們被迅速調至洛東江西部和南部地區,準備在那裏阻止敵軍對我軍南翼實施迂迴。

    敵人對我得到加強的防線的壓力在繼續增大。不久,問題就很清楚:我們必須進一步縮小防禦正面,以便形成足夠的防禦縱深,防止敵人達成突貫。值得慶倖的是,在此關鍵時刻,又有增援部隊在釜山上陸,從而加強了我軍前線的力量。陸軍第5團戰鬥隊于八月一日由夏威夷趕到朝鮮,第3步兵師于同一天開始在釜山登陸。第二天,第l暫編陸戰旅上岸。他們到達的時間幾乎分秒不差,因為,當時的情況已十分危急。

    五角大樓的觀察員們早就知道一場災難威脅著南方,因為,通過空中偵察,我們不斷得到敵軍一支隊伍沿西海岸向半島頂端的馬山運動的情況。如果敵軍在這個地點達成突破,就可能出現十分嚴重的災難性後果,整個半島就要放棄,我們拼湊起來的部隊在奪路逃跑的過程中就會遭到血腥屠殺。

    但是,指揮第8集團軍的沃爾頓·沃克中將已經宣佈,巴丹島那樣的事情決不會重演。七月二十九日晉州陷落之後,在第8集團軍的處境仍在急劇惡化的情況下,沃克宣佈:“決不能再後撤了!....我們必須戰鬥到底!....我們要守住這條防線!我們要贏得勝利!”

    他們果然贏得了勝利,這是通過殊死的戰鬥和出色的機動贏得的勝利。首先,沃克急速以加強後接近戰鬥編制實力的架子部隊來對付最嚴重的威脅——正在由南面迫近的敵軍縱隊。這支隊伍有可能席捲沃克的整個防線。第25師巧妙、快速地實施機動,從敵軍兵力當時還比較薄弱的北面轉移到南面,那裏,馬山——晉州防線正瀕於崩潰。

    剛口上陸的第1暫編陸戰旅也立即投入到那一地段,從而大大加強了那裏的力量。愛德華·克雷格准將指揮的這個旅下轄第5陸戰團和第33陸戰隊航空大隊。該旅到達時,實力不足編制數,缺編的單位與第8集團軍所屬其他部隊差不多(一個步兵營只有兩個步兵連,而不是三個;炮兵連只有四門炮,而不是六門)。該旅的兵力總共六千五百人,能夠在M—26“潘興”式坦克的支援下加入戰鬥。這種坦克裝備有90毫米火炮,比T—34式坦克強。這支部隊使南部轉危為安,阻止了敵人的前進。(由於敵人是在夜間行進,我們的飛機在此之前未能降低故人的前進速度。)現在,第8集團軍已建立了自己的最後防線,即後來的所謂“釜山環形防禦圈”。防禦圈是一個三面臨敵的寬大防線,保護著連接大邱、馬山、釜山、慶州的鐵路四邊形地區。這個鐵路四邊形是為我們分散配置的部隊提供補給的生命線。為避免這條生命線被敵人切斷和遭到炮火襲擊,沃克決定儘量扼守洛東江一線,儘管當時敵人已經在洛東江的好幾個地點遠遠地突入江南地區。

    這並不是一條綿亙的防線。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來建立一條堅固的防線。這道防線是由一些分散的支撐點組成的。我們的部隊可以由這些支撐點向外出擊,如同第8集團軍參謀長利文·艾倫將軍所形容的那樣,“一次又一砍地撲滅大火”。疲憊不堪的部隊沒有休息的機會,沒有預備隊。在六個星期當中,敵人不斷向兩翼實施強大的突擊,同時在中央發起旨在查明薄弱點的試探性進攻。無論何時,拂曉或是午夜,都經常要迅速召集起一切可以抽調出來的人員(譬如,由某師抽調的一個營,從另一師抽調的一個連,從某個其他的部隊抽調的五十或一百名士兵)去應討一些十分危急的情況。一堆火剛被撲滅,不知什麼地方又會突然冒出火苗,出現危急情況,又不得不採取零零星屋的辦法加以應付。

    參加這次為期六周戰鬥的部隊計有:第8集團軍所屬四個不滿員的師、英軍第27旅、南朝鮮軍隊殘存的所有部隊(五個師)、第l暫編陸戰旅以及陸戰隊、空軍和海軍所能提供的所有作戰飛機。在進行仁川登陸的準備時,陸戰隊被抽調了出去。這使沃克陷入缺少兵力和補給的絕境。但是,他還是堅持下去了,這反映出他堅韌不跋的精神和所屬部隊的勇猛頑強作風。沃克本人象第8集團軍的許多軍官一樣,認為由於總部偏向由麥克阿瑟的參謀長阿爾蒙德將軍指揮的、正在準備實施仁川登陸的第10軍,所以,第8集團軍的實力受到了影響。但是,他們沒有以實力不足作為向敵人退讓的藉口。沃克經過艱苦的努力果斷地在最需要兵力的地方集中起自己的一點點可憐的兵力。爾後,當估計仁川登陸使敵軍處於致命的危險境地時,他又奮力突出了環形防禦圍。但是,他那在戰鬥中已大大損耗的部隊由於缺乏應有的器材,根本無法強渡洛東江。雖然,隨著仁川登陸的消息傳來,我們轟炸了敵人的戰線,但是,敵人有好幾天似乎並不知道已方部隊在北部遭到了痛擊。在洛東江一線,也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説明空軍的攻擊已經“將北朝鮮人民軍打得屈膝投降”(這是空軍正式史料中的説法)。隔著寬闊的、難以跨越的洛東江天塹與沃克對峙的,仍然是一個軍紀嚴明、裝備精良、決心堅定的敵人。

    “我們是後娘養的”,沃克在電話裏向總部説(指他們未能得到所需要的工兵器材),“。.....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認為我會因此裹足不前”。他果然沒有裹足不前。然而,敵人仍然象仁川登陸之前一樣瘋狂地在戰鬥。敵人認為,沃克將軍當時根本無法將自己的裝甲部隊弄到對岸。沃克曾受命于九月十五日發起進攻,由防禦圈出擊。後來,麥克阿瑟又同意他推遲一天行動,以便在仁川登陸的次日再開始出擊。二十一日,沃克仍然未能打開突圍之路,敵人毫無撤退的跡象。麥克阿瑟對自己的計劃遭受的這一挫折甚為關切,要他的參謀人員著手制定一個短期的速決作戰方案——在漢城正南一百英里處、位於西海岸的錦山實施一次登陸。可是,在這個方案的最後階段尚未制定出來之前,敵人終於表現出無心戀戰的跡象。仁川登陸成功了,北朝鮮人民軍處於被消滅的危險境地。九月二十三日,艾倫將軍通過電話向東京總部説:“肯定要出什麼事了。我們已經有一整天沒有遭到反擊了。”不久,位於最南部的那些很可能被切斷退路的敵軍部隊開始北撤。沃克立即命令實施追擊,指示各路縱隊置兩翼安危于不顧,毫不遲疑地向漢城方向發起猛攻。部隊執行了沃克的命令,他們象所有作好戰鬥港備、終於看到勝利曙光的部隊一樣全力投入了這次追擊。

    九月二十七日,向北卷擊的第1騎兵師的士兵們在水原附近與向南突擊的美第7師的先頭分隊會合。口袋終於扎了起來。這時,北朝鮮人民軍開始土崩瓦解,數萬人被源源不斷地送進了由第8集團軍和第10軍臨時建立起來的許多戰俘營。

    麥克阿瑟又表現出他那一貫過於樂觀的情緒,在沒有真正贏得勝利之前就認為已經取得了徹底勝利。九月二十五日,他和阿爾蒙德將軍都宣佈,漢城“已再次掌握在我們手中”。可是,第10軍所屬部隊,尤其是陸戰師所遇到的情況卻不一樣。他們在這之後還進行了三天激烈的巷戰,戰鬥人員和居民又遭到一些傷亡。直到九月二十八日,該城的所有殘敵才最後肅清。接著,在一次簡短而激動人心的慶典上,麥克阿瑟將軍正式將朝鮮的都城轉交給李總統。

    參加這次作戰的所有部隊都得到了榮譽,而這次作戰的卓越組織者麥克阿瑟將軍則獲得了特殊的榮譽。在我們軍界領導人中,差不多唯有他獨具慧眼,看到了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做了之後又能得到些什麼。但是,隨著戰爭第一階段的結束,許多人的心中更是對史密斯特遣部隊堪稱英勇的作戰行動,當然還有第24師的作戰行動,充滿了感激之情。史密斯特遣部隊是一支裝備不足、人數甚少、幾乎被人忘卻的弱小美國戰鬥部隊,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是缺乏實戰經驗的年輕新兵。正如杜魯門總統在讚揚他們的抵抗行動時所説的,他們確實“進行了一次軍事史上最出色的後衛戰鬥”。總統説,“由於幾位傑出的將軍指揮的一小批英勇的年輕人能力挽狂瀾,我們才得以集結起反突擊的兵力。”

    確實,由於我們的空中力量不斷給北朝鮮人民軍以沉重打擊,我們才有可能進行抵抗。但是,事情並不象某些正式材料肯定的那樣,我認為,粉碎北朝鮮人民軍、使我地面部隊能比較容易地吃掉他們的真正原因,既不是這種沉重的打擊,也不是被一枚地雷炸死的北朝鮮人民軍最得力的領導人姜健中將(美國人稱之為金空)之死。沿釜山環形防禦圈與北朝鮮人民軍對抗的士兵們發現,這是一個兇猛、狡詐、殘忍和堅決的敵人,他們不得不通過地面戰鬥來戰勝這個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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