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17時30分開炮

    矇住敵人的眼睛。連天的大雨,給部隊開進、施工帶來許多煩惱、痛苦,但也有一個好處,遮擋了敵人的視線。所以天氣最惡劣的時候,部隊恰恰幹得正歡哩。部隊調動一般都在天黑後進行,那時候還沒有什麼偵察衛星和紅外夜視器,黑夜確實是個把所有秘密都一古腦裝起來的保險箱。8月22日午夜和23日淩晨,我們幾百門大炮和幾千噸彈藥從待機位置進入發射陣地,車輛全部閉燈行駛,當時急造軍用公路都修好了,很快,各就各位,馬上搞偽裝,太陽出來後你看吧,我們陣地上的影象和昨天沒啥兩樣,一切如故,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麻痹敵人的神經。一個月內,我們適度地在福州那邊製造一點情況,福州龍田機場的飛機時不時起飛一下,偶爾,向馬祖打一陣炮,戲不能太過,要恰到火候。敵人果然錯覺上鉤,8月22日蔣介石還派了一個陸戰師去加強馬祖,我們的“聲于北而擊于南”的策略大體奏效。

    保證首次炮擊的突然性,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炮擊的時機。這可是毛主席直接掌握的,開炮命令,必須由他親自下達。

    8月23日,炮擊金門的指揮網路是這樣的:毛主席在北戴河做決定,葉飛把決定從北戴河傳到北京總參作戰部。作戰部王尚榮部長直接向廈門雲頂岩下達最後命令。雲頂岩前指總指揮是軍區副司令張翼翔,但他不管接電話,王尚榮的電話由我負責接,再由我向各炮兵群下達。預定17時30分實施炮擊,到底打不打,我們在廈門,就等北京王尚榮一句話了。指揮坑道裏,我的周圍擺了十幾部電話機,與各炮兵群、分群有直達線,有迂迴線,還備有分線路隨時可以調用;確保命令暢通無阻。戰時,我甚至可以同任何一門火炮直接通話,整個通信工作是相當出色的。

    從下午15時開始,我與總參王尚榮開始用加密電話聯絡,我一直握著電話機子不敢松手,王尚榮説他在北京也是握緊了電話不敢松手。我隔幾分鐘問一遍“主席開炮的命令下來了沒有?”回答總是“沒有”。一直問到17時,王尚榮也有些焦躁不耐煩了,他的湖北嗓門挺大,説:“老石,你別催命了,現在我比你還急呢,主席命令一來,馬上會告訴你!”這時候,下面炮群又來電話問我:“到底打不打?”我也話:“別催,等命令。”可我還是憋不住催問王尚榮,一直催到17時20分,王尚榮突然在電話裏高興地説:“主席命令到了,17時30分準時開炮!”我馬上向張翼翔報告。張翼翔也很興奮,説:“對表吧。”

    於是,我要求各炮群對表。按照部隊的戰爭年月形成的老規矩,對表均以最高指揮員的手錶為準,所以張翼翔的表這時是唯一的標準時間。當然他的手錶指針在中午12時已經參照廣播電臺的報時做過校正。

    炮擊前的那10分鐘,很漫長,很安靜,只聽到桌開工蹄表的“的達”聲,連從了望孔吹進來的海風輕微的聲響都能聽到。從了望孔望出去,天空均勻地布設著薄薄的魚鱗狀的雲彩,雲後的太陽像月亮一樣發出明亮、柔和的光芒,敵島清晰無比。老天爺真乃助我一臂之力,為我們首戰告捷,恩賜了一個上等的好天。大、小金門和大、二擔、一切狀態如常,汽車在公路上跑,屋頂冒著灰白色的炊煙。山頭、稻田地裏,三五成群的國民黨士兵還在構工。料羅灣,悠哉自得地停泊著幾艘軍艦,有人有車在碼頭裝卸。對大陸的高音喇叭仍舊絮絮叨叨唱著反攻高調……週末星期六,又是開晚飯時間,確是國民黨軍最鬆弛、懈怠的時候了。

    17時27分,我説:“各炮裝彈!”

    二十秒內,459門大炮迅速撤除了火炮偽裝網搖起了炮身。裝填手將第一波炮彈推進炮膛。關閉了炮閂,瞄準手按事先賦與的諸元將炮口定位。

    17時30分,分針與秒針重合的瞬間,我對著送話器下達了命令。命令就是兩個字:“開炮!”

    説完這兩個字,我猶如卸下了千斤重負。作為軍人,一生中能夠參與指揮像炮擊金門這樣重大的作戰行動,用一片憤怒的炮聲向全世界表明中華民族不允許外來勢力插手台灣海峽、偉大祖國必將重新統一的吶喊,神聖、莊嚴、自豪、光榮,諸多感受攪在一起,心情確實難以平靜。另外,我們圓滿按照毛主席意圖,實現了打擊的突然、猛烈,達到預期的戰略、戰役目的,就像三伏天吃了一個脆沙瓤的冰鎮西瓜,肚子裏特別的爽快舒服呀。

    炮戰就是如此,命令一旦下達,唱主角顯神通的就是大炮和一線的官兵了。於是,我們幾個指揮員暫且忙中偷閒,都走到了望孔前,看外面的熱鬧和風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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