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劉亞樓簽發作戰命令

    1958年7月18日深夜,北京西郊機場的跑道燈徹夜通明,一架又一架來自各地的運輸機頻繁降落。神色凝重嚴峻的軍區空軍司令和軍、師長們匆匆步下舷梯,拉載他們的小轎車急速行駛。與以往不同,沒有一輛開往北京前門打磨場空軍招待所,全部徑直開到公主墳空軍司令部。

    黎明,蓬勃的旭日將一片光彩拋向世界,劉亞樓肩膀上的三顆將星耀目生輝。司令蒞臨,將校們砰然起立。

    劉亞樓舒展雙臂,做出一個示意大家落座的動作。好怪,他一向緊繃的眉心和嘴角此刻竟溢出一絲關擾不住的笑意。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打了一輩子仗,打了一輩子惡仗與勝仗的將軍在歇手多日之後又撈到了仗打,焉能不開懷一笑?

    但他的笑從不使人感覺鬆弛,永遠透著一股居高臨下令任何一位部屬都不敢懈怠不敢拂逆的威風和莊嚴。

    他的帶有濃重福建腔的普通話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彈射出去,敲打著空軍作戰室的墻壁,嗡嗡作響。

    “同志們,要打仗了!”

    開門見山。拐彎抹角不是他的習慣。

    “美國人、英國人最近在中東惹禍,毛主席、黨中央決定,支援阿拉伯,炮打金門。我們空軍要立即進入福建。”

    “總的作戰指導原則,還是毛主席講的,在戰略上以少勝多,在戰術上以多勝少,達到消滅敵人、保存自己。”

    “將同國民黨空軍交手是肯定的。還必須充分準備同美國人較量。美國人也不是三頭六臂嘛。在朝鮮我們掂量過他的斤兩。老飛行員們應該擺擺‘龍門陣’,研究打國民黨、打美國佬的戰法,要讓新飛行員樹立敢打必勝的信念。”

    最後,他大聲發問:

    “打贏這一仗,大家有沒有信心!”

    回答異口同聲:

    “有!”

    很像大戰前夕,一位英姿勃發的連長于隊前訓話,進行極富鼓動性號召的動員。

    劉亞樓並非天生就有做空軍上將的才學。1929年,這位鐵匠的兒子在閩西參加武平暴動時,第一次打仗,身邊戰友腦袋開了花,白色的腦漿和殷紅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身上,也曾嚇得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動了開小差的念頭。他後來回憶,是從小在饑寒交迫中長大、一股內在的強烈的革命願望和熱情支援他硬著頭皮幹下去。

    由於作戰勇猛聰明好學,短短三年,他由連、營、團長而師長,年僅21,腳上穿著2斤重的草鞋,肩膀頭上已壓上千斤的重擔,軍事才幹如翠竹拔節般與日俱長,如豪雨瓢潑般瀟灑傾泄。長征路上,他的紅二師始終充任全軍的開路先鋒。鐵流二萬五千里,這支“槍頭”硬不硬,銳不銳,作用非同。劉亞樓不負眾望,從江西打到陜北,突破五道封鎖,渡烏江,下遵義,翻雪山,過草地,攻陷臘子口,會戰直羅鎮,一路斬關奪隘橫掃披靡,23歲的年輕師長,用一連串的勝利,奠定了在這支革命軍中“能徵”“善打”的聲威。

    7月19日上午10時,劉亞樓簽發了作戰命令。

    劉亞樓命令中最要命的一條是時間:指揮機構必須于二十三日前到達晉江;所有地面部隊必須于二十四日零時前完成轉場;高炮必須在二十五日黃昏前到達任務地區。殲擊機各部轉場時間雖尚未明確,可想亦不會遲于二十五日。短短幾天之中,完成如此複雜、龐大之地面、空中臨戰轉場,談何容易!

    有人講怪話:真是逼命哩,拉稀尿褲槍斃砍頭怕也完不成了。

    劉亞樓拍了桌子,罵娘:娘個×,不是我逼命,是戰爭逼命!哪個沒信心完成任務自動辭職。哪個沒本事完成任務我找你算帳。

    他並非蠻不講理,他完全清楚任務的艱巨性、緊迫性,但,他亦清楚,半年前,空軍就擬定了空軍入閩作戰的預案,併為此進行了紮實、週密的準備,短期內完成繁重轉場任務的客觀條件是具備的。同時,他更清楚自己的部隊,了解部隊中的主觀能動性究竟有多大的蘊藏量。臨戰時刻,他就是要使自己的命令形成強大的高壓,一級一級壓下去,讓所有的主客觀能量全部釋放出來。

    關鍵時刻,拉弓不怕弦繃斷,這就是劉亞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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