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華裔人體育明星中，有網球名將張德培、花樣滑冰世界冠軍關穎珊，但在足球圈，他可能是最成功的一位華裔球員和教練。如果告訴你他曾在英格蘭著名球隊效力過十幾年，還作為教練帶領過現在的英甲球隊狼隊奪取過歐洲聯盟杯賽亞軍，你可能不會相信。

    但這是真的。他的名字叫薩米鐘。

    歧視與動力

    經過幾個月的挖掘，聯繫了無數的人，查閱了無數的資料，終於找到了這位已經７０歲的老人。薩米現在閒居在風景如畫的英格蘭西部。記者乘火車從倫敦出發，兩小時後再轉乘汽車，穿梭在鄉間小道上，望著四週起伏的丘陵、牧場、河流、森林，使人感覺薩米已經厭倦了５０多年的足球生活，歸隱鄉間了。然而，見到他之後才知道並非如此。

    在曼海德市市中心隨便找幾個人問起來，沒有人不知道當地住著一位著名足球教練薩米鐘的。計程車司機還自豪地説，薩米還點撥過自己的兒子。車子按照他電話裏説的門牌號停在一幢嶄新的別墅前，聽到車響，裏面走出一人。他高高的個子，健壯的身材，大步走到記者眼前，一張中國人的臉龐提醒你，他就是薩米無疑了。７０歲？記者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上去他最多有５０歲。

    正是這張華人的臉和華人的姓，從童年起他就受到歧視。但用他的話來説，這些歧視是他走向成功的巨大動力。數十年的經歷後，他悟出一句話：“你必須擊敗他們，他們才會承認你，不管他們喜歡不喜歡。”

    薩米的父親以前在香港是位翻譯，１９１４年來英國後一直當裝修工，並與一位英國姑娘結為伉儷。當時的生活非常艱苦，也許為了讓下一代生活好起來，父親避免給兒子講以前的舊事，這也是他很少了解中國的原因。其實為了養活５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做父親的也沒有過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講解以前的經歷。

    “我父親再沒返回中國，也從沒對我談起中國，這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這是因為我一直在忙碌，一直沒有安定下來與他談一些關於他的事情。現在我終於安定下來了，我真希望能和他聊聊過去，一起談論中國，談論他過去的生活，但已經晚了。”

    幸運的是，父母給了薩米兄弟５人以足球天賦。

    “在小學時，我哥哥們都去了戰場，學校的墻上總有他們的照片，他們每個人都是校隊的隊長，老師對我説，你是最後一個‘鐘’了，你也想當隊長嗎？我是我們兄弟５人中水準最高的。我的速度很快，只要速度快，你就可以跑在別人前面，你可以跳在別人前面，可以進球。我終於成了校隊的隊長，之後我離開學校，１５歲就加入了我們鎮上的俱樂部，之後又走進職業圈。”

    “在那個年代，英國社會還不象現在這樣多元化，我總受到很多人的歧視。因為我是個華人，總有些孩子嘲笑我，為了一點事情，我都可能和他們打架來證明我自己。但自從我當了校隊隊長後，就再也沒人欺負我了。因為我比他們棒。當時沒有黑人，沒有印巴人，我當然與眾不同，再加上我的名字就與其他人不一樣。這種與眾不同給你很大的壓力，但正是那樣的壓力，一生中給了前進和成功的動力。”

    他回憶到：“我擔任狼隊主教練時，率隊去阿斯頓維拉比賽，全場３萬名觀眾都喊著‘薩米鐘是中國外賣’的口號，這是真正的歧視。但這麼多年來，我已經適應了，我把它當作幽默而已，他們這樣説我是因為我們的球隊贏了，我在他們的喊聲裏對著他們鼓掌。你必須承認這個世界上會有那樣見識淺薄的人歧視你，只是因為你是華人，黑人或者是其他少數民族。”

    但每逢遇到歧視，薩米回家並不敢告訴父母。“我記得我告訴他們時，他們總笑話我，並説：不要把這樣的事情帶到家裏來，不要讓我們知道。我哥哥説，你會長大的，你肯定能強壯起來。”

    他説：“其實回顧我的生涯，我應該感謝我的父母，我父親非常堅強，他們從來不多説話，他們總是以實際行動把我引導到正確的方向上。其實在任何事情中，你只要擊敗對手，他們就會不得不接受你，不管他們喜歡還是不喜歡。我一生中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就因為你的名字和他們不一樣。但當你成為成功後，你再也不會受到歧視了。”

    薩米説：“我為自己是中國人而驕傲，現在我經常對兒子説，要為自己自豪，我們都姓……”

    出生於１９３２年的薩米最先效力的著名球隊是英格蘭東部的諾維芝隊，１９５７年到１９６５年，他效力於倫敦北部著名的沃特福德隊，作為中場主力踢了２４５場。然而，與他的球員生涯相比，他的教練生涯更為成功。

    １９６２年，他被任命為沃特福德隊助理教練兼隊員，並與主教練麥克格裏結下深厚友誼。１９６５年，兩人一同執教伊普斯維奇，很快帶領這支球隊取得乙級聯賽冠軍進入英甲。此後，這對黃金搭檔成為英格蘭足壇炙手可熱的教練組合，１９６９年兩人同時被邀請到英甲勁旅狼隊，並帶隊奪取了歐洲聯盟杯亞軍和聯賽杯冠軍。１９７６年狼隊降級後他被任命為主教練，結果第二個賽季就帶領該隊奪取乙級聯賽冠軍，重返英甲。

    之後，薩米執教瑞典的瓦薩特拉斯隊和英格蘭的斯托克隊等球隊，還為布萊克本、謝菲爾德星期三隊擔任首席球探。後來他又擔任乙級聯賽的鄧卡斯特隊教練，成為當時全英格蘭各級聯賽中年齡最大的主教練，也是英格蘭足壇傳奇一時的人物。

    希望到中國執教

    “１９９６年，我離開最後執教的鄧卡斯特俱樂部後，一位年輕時的朋友推薦我來到曼海德市，我一見就喜歡上了這裡，”他説。

    “你仍然從事與足球有關的事情嗎？”

    “當然，我這個地方儘管很美，但我不想隱居，我想返回足壇。我希望執教，我曾在英格蘭最高水準的聯賽中執教過，也在那裏踢過球，我是惟一一位在這麼高水準聯賽中執教過的華人教練。在我的有生之年如果能回故鄉中國，那是我最大的夢想。沒有在中國踢球或者是執教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我希望把我一生積累的經驗獻給中國。”

    １９９６年離開鄧卡斯特後，薩米曾給伯明翰隊當過球探，也給狼隊幹過類似的工作。現在給一些當地的青少年幹些技術上的活。

    “我這幾年又有了很多新的想法，對於訓練也有了新的技術上的考慮。我現在發明瞭很多新的訓練方法，譬如説用象蹺蹺板式的東西連續用頭頂球，不停訓練，從不同的角度。”

    現在，薩米每天都能爬到山坡的球場去打半天高爾夫，還常打壁球。７０歲的年齡很自然讓人感覺到他已經老了。可他比起６７歲的紐卡斯爾隊主教練羅伯森要年輕的多，他的頭髮不象羅布森那樣已經花白，也不象羅布森那樣滿臉皺紋。

    “現在竟然有人以為我老了，其實我感覺自己並不老，我感覺和你一樣年輕。鮑比（羅布森）能作到的，我也能作到。我希望再次成為教練。我現在有了更多的執教想法。”

    他於是開始滔滔不絕地給講起他對足球的看法。“在我看來，有贏得勝利的慾望是足球的全部，英格蘭和希臘的比賽就是贏在貝克漢姆的慾望上。足球裏並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控球和傳球，不管你採取什麼樣的陣形，歸納起來就是控球和傳球，最優秀的運動員能更早地看到球，並把他傳出去，不光是足球，乒乓球和籃球都一樣。

    我希望一生都在執教。我熱愛足球到了血液裏，每次在街上看到孩子踢球，我都會停下來教導他們。我做夢都想重返球場。”

    記者採訪他時，正是利物浦隊主教練霍利爾得心臟病的第二天，談及此事，他説：“其實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得心臟病，我寧願在賽場上得病甚至死去。”

    沒有我可能就沒有今天的羅布森

    羅布森是英格蘭隊歷史上最著名教練之一，但是薩米卻透露，是他在關鍵時刻給了羅布森鼓勵，才使他有了今天。

    他説：“我們兩人非常熟悉，多年以前，我們在比利時舉行的一場比賽時遇到，他問我：‘我想去執教伊普斯維奇。’我説，為什麼不去？他問：‘你為什麼離開那裏？’我當時離開伊普斯維奇去了狼隊。我告訴他，伊隊有很多優秀的年輕球員。”

    “去吧，鮑比，”我告訴他，“當時他剛被福勒姆隊解雇，正在為工作發愁，他於是去了伊普斯維奇，之後便一發不可收了。之後他擔任英格蘭隊主教練，又去了巴塞羅那和荷蘭。”

    薩米與前中國隊主教練霍頓也曾經有過工作關係，他最初執教瑞典甲級球隊時，霍頓也在瑞典執教。“他在瑞典也非常成功，我與他認識是在伊普斯維奇青年隊執教時，他是名不錯的教練。”

    其實，在英格蘭足壇活躍了數十年的薩米與包括福格森、巴塞特等著名教練都有非常好的關係。但是也許是因為他有一半中國人的血統，他剛剛離開足壇就被忘記了。而他曾取得過那麼多的成績。

    薩米的夫人是位金髮碧眼的英國人，臨別時，記者問她：“如果有中國球隊邀請薩米去執教，你願意跟隨他去中國嗎？”她回答：“當然，中國是他的故鄉。”

    新華社 2001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