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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

(美)亞歷克斯加蘭 

    編者按:《海灘》是一部國際暢銷書,曾由20世紀福克斯公司改編成電影,著名影星迪普卡裏奧萊昂納多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書中主人公理查德在開始旅行時,首站到達了曼谷,但在他投宿的第一天晚上,隔壁一位神秘旅客竟然割腕自殺,給理查德留下一張“海灘”地圖。

    “海灘”在泰國對年輕的旅遊者來説是一個傳説:一個天堂島國,在那能過著與世隔絕的幸福生活。為此理查德決定前去探險,但最終卻發現海灘並不像傳説中那樣,天堂的到來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該書將由譯林出版社推出中文版。

    節選:引子

    轟——轟

    越南,我一直深愛你。所有的白天,所有的黑夜,我一直深愛你。

    “德爾塔一九,我是阿爾法巡邏隊。我們在705號高地東北,正在發起進攻,重復一遍,正在發起進攻。媽的立刻需要雙倍的空中火力支援。你們能保證嗎?”

    報話機沒反應。

    “重復一遍,我是阿爾法巡邏隊,我們正在發起進攻,立刻需要雙倍的火力支援。你們能保證嗎?我們正在進攻。請保證火力支援。我們要……進來了,進來了!”

    轟!

    “……醫療隊!”

    酸雨紛紛落在湄公河三角洲上,在來福槍管上吸大麻,駕駛一架喇叭里正大聲播放歌劇的直升機,追蹤彈和水稻田的場景,清晨,空氣裏瀰漫著一股凝固汽油的味道。

    久違了。

    誠然,就算穿過死亡峽谷,任何邪惡我都將無所畏懼,因為我叫理查德。我出生在一九七四年。

    海灘

    我第一次聽説海灘是在曼谷,是在歡樂街上。歡樂街是背包族的天下。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改造成家庭旅館,那裏有帶空調的長途電話亭,有播放時興好萊塢錄影帶的小餐館,而且走不到十步路,就會經過一個販賣黃帶的小攤。這條街的主要用途是給那些即將離開或剛進入泰國的人當轉机站,是東方和西方之間的一個落腳點。

    我在黃昏時分到達曼谷,到歡樂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出租司機使著眼色示意我街的一頭有個警察局,我就讓他在另一頭放我下車。我不想犯法,卻想謝謝他那一番不拿我當外人的好意。待在哪一頭關係不大,因為警察顯然沒在值勤。剛下計程車就聞到一股大麻的氣味,而搖搖晃晃走過我面前的半數觀光客都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樣子。他把我留在一家家庭旅館臨街的露天餐飲區內。正當我打量這家旅館,對顧客們察言觀色,想搞清楚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時,坐在離我最近的一張餐桌旁的一位瘦子挨近我,碰碰我胳膊。我瞟了他一眼。他是,我心裏想,那些在印度和泰國一帶遊蕩的吸食海洛因的嬉皮士一員。他多半是十年前來的亞洲,還把一次心血來潮的體驗變成了吸毒上癮。他皮膚已顯蒼老,但我寧可認為他只有三十幾歲。他端詳我的樣子,使我有種剝光了衣服被人打分的感覺。

    “怎麼啦?”我警惕地問。

    他一臉吃驚的樣子,兩手一攤,旋又把食指和大拇指圈成一個圓,做了個OK的手勢,向這家旅館裏邊一指。

    “這地方還不賴?”

    他點點頭。

    我又瞄了一眼圍在餐桌邊上的人們。他們多數是青年人,面貌和善,有的看電視,有的一邊吃一邊滔滔不絕地聊得正起勁的樣子。

    “好哇,”我對他微微一笑,不當他是癮君子,就當他是個好心腸的啞巴,“那我就住下吧。”

    他也回給我一笑,轉身又去對著電視屏。

    一刻鐘以後,我在一間只比雙人床略大一點的房間裏安頓下來。説得這麼肯定,是因為房間裏擺著一張雙人床,床舖四週的空當只夠放一隻腳。我的背包塞進去大小正好。

    房間有一面是混凝土的墻壁——也就是整幢建築物的外墻。此外都是福米加塑膠隔板,板面光溜溜的。稍微一碰隔板就抖起來。我有種感覺,假使我靠到一塊隔板上,隔板就會翻倒,説不定還會撞在另一堵隔板上,所有相鄰房間的隔板就會跟多米諾骨牌似的,一塊接著一塊地倒下去。隔板離天花板還差一截,空處用狹長條的防蚊金屬網蒙著。這條金屬網幾乎就能造成一種幻覺,仿佛此地確是一處與世隔絕的私密空間——等我仰面倒在床上,幻覺馬上消失了。我人剛一躺穩,不再亂動,就聽見蟑螂在其他房間奔來竄去的響聲。

    我頭後面的那間房住了一對十八九歲的法國小戀人——一個身材苗條的小美女帶著個同她年貌相當的英俊小夥子。我剛剛進屋時,他們恰好從房裏走出來,我們在過道裏狹路相逢,互相點點頭。腳那一頭的房間此刻也沒有人。望一眼金屬網就知道電燈已關掉,反正,要是有人在,我會聽見呼吸聲的。這是過道盡頭的一間房,我暗想,它臨街,還有一扇窗戶。

    我房間天花板上安著一架吊扇,正開足馬力,將一股股風使勁往下吹。有一會兒工夫,我無所事事,就躺在那裏,怔怔望著吊扇出神。吊扇不住旋轉著,四週逐漸靜下去,這股暑熱和微風交織的氣流讓我昏昏欲睡。這對我蠻合適。從西方來到東方,會得上頂厲害的時差病,頭一晚就養成良好的睡眠習慣,對我很有益。

    我關上燈。一線亮光從走道射進來,還看得見吊扇。不一會兒,我就沉入了夢鄉。

    有一兩次,我意識到樓道裏有人,我覺得好像聽到那對法國小情侶來過,隨後又走了。但是,那種聲音一直沒把我完全吵醒,我總是能把先前的那個夢再接著做下去。後來,我聽見一個男人的腳步聲。它們挺特別,顯得格外陰森可怖,再想打盹是不可能了。腳步聲缺乏節奏和重量,趔趄著從地板上拖過去。

    在他搖動挂鎖時,一連串英國佬説的髒話飄進我房裏。接著傳過來一聲響亮的嘆息,門鎖咔噠一響,他房裏的燈隨即一亮。防蚊金屬網在我房間的天花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我眉頭一皺,瞥一眼手錶。此刻是淩晨兩點——英國剛剛是下午時間。我吃不準是否要繼續睡。

    那傢夥往床上一倒,橫在我們中間的那堵板壁簌簌抖起來。他咳了一陣子,隨後,我聽見卷大麻發出的響聲。一縷藍色的煙霧在亮光之中浮動,透過金屬網涌進我房裏。

    他不時嘆一口氣,始終一言不發。我差點又睡迷乎過去。

    “海灘。”一個聲音在説,我睜開眼睛。

    “該死的海灘。我們都棒得跟……”

    聲音讓一陣咳嗽打斷了。

    “跟死過去一樣。”

    我一下子醒了,起身站到床舖上。

    “螃蟹在珊瑚礁裏爬,藍藍的海水,我的海灘。老天,把我折騰得夠嗆。”那傢夥又接著説。

    他有種口音,可我睡得迷迷乎乎,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海灘。”他又説,大聲念出這兩個字。

    一種蘇格蘭口音。海灘。

    墻上發出一陣刮擦的響動。一時間,我覺得他或許會推翻隔板,我仿佛看見自己被擠夾在福米加隔板和床舖中間的情景。然後,他的頭在金屬網後面出現了,只是一個黑色的剪影,面對著我。

    “喂。”他對我説。

    我沒有動。我相信我屋子裏面他看不清。

    “喂。我知道你在聽。就在那兒。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去戳金屬網。金屬網和福米加隔板接合的地方彈開了。一隻巴掌竟伸到我屋子裏。

    “接著。”

    一點忽明忽暗的紅光在黑暗中滑出一道弧線,落在我的床上,濺起一丁點火星。是他抽過的那個大麻煙頭。我忙把它撿起來,以免床單起火。

    “好啦,”那男人説,輕輕笑了一聲,“這下我可逮到你了。我看到你拿煙了。”

    我忽覺大事不妙。我一直在想——要是我當真睡著了會出什麼事?床單很可能起火。我很可能給燒死。恐懼化成一腔怒火,可我還是憋住了。這個人動不動就搗出亂子來,不值得為這種人生氣。我還能看見他的腦袋,那個腦袋背著光,躲在陰影裏。

    我夾住那支煙問:

    “這玩意兒你還想要回去?”

    “你聽著吶?”他避而不答,“聽見我説海灘嗎?”

    “……你嗓門真大啊。”

    “告訴我你都聽到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

    “……沒有?”

    他停了一會兒,隨後臉貼到金屬網上説:

    “你騙人。”

    “不。我已經睡著了。你卻把我給吵醒了……在你扔給我煙頭時。”

    “你在聽。”他啞著嗓子説。

    “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

    “噢……我才不在乎呢……瞧。”我站到床上,這樣我倆的頭就處在相同的高度上,然後,把煙頭塞到他戳的洞裏還給他。“想要就拿去。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我伸胳膊時,他又湊近我,人從陰影裏顯現出來。他的臉扁扁的,儼然是一張拳擊手的臉,鼻子給人揍得破了相,和上半個腦袋相比,下巴頦兒實在顯得太大了。若不是有同它連著的身體,這麼大的腦袋會很駭人。下巴頦兒一下子縮成一條細脖子,真不敢相信,它能托住整個頭部的重量。一件T恤松松地挂在他瘦骨嶙峋的肩架上。

    我目光越過他,看到他身後房間裏。如我所料,確實有一扇窗,只是被他用撕下的幾頁報紙矇住了。此外,空無一物。

    他伸手摸到豁口的地方,從我指間抽走煙頭。

    “好了,”我説,覺得自製力有所恢復,“現在,讓我自己待一會兒。”

    “不。”他語氣很堅決。

    “……不?”

    “不。”

    “幹嗎不?你想……你還想怎麼著?”

    “唔,”他咧嘴笑了,“這正是我……”又把臉湊近金屬網,“……不讓你一個人待著的原因。”

    但好像話音剛落,他就改變了主意。他一低身,從我視野裏消失,呆在下面我看不到的地方。我又站了一會兒,儘管摸不著頭腦,可還是想保持住尊嚴——就好像倒下的不是我,而是他。隨後,我聽見他又點上火。我感到這動作等於説此事就此了結,遂又回床上躺下。

    甚至在他熄燈以後,在過去了二十幾分鐘以後,我還是無法入眠。我太興奮了,有那麼多事在我腦子裏盤旋。海灘什麼的;我感到困乏無力,因受了刺激而顯得神經過敏。也許靜上一小時,我就能徹底放鬆,可是,這男人才關了燈,那對法國小情人便回到他們房裏,開始親熱。

    既聽到他們的喘息聲,又感覺到他們睡床的振動,就不可能不去想像他們。樓道裏那匆匆一瞥,把女孩那張臉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裏了。那是一張精緻的臉蛋,皮膚黝黑,頭髮烏亮,褐色眼眸,豐厚雙唇。

    他們倆剛一結束,我就有種強烈的衝動,很想抽一支煙——身臨其境,也許吧——可還是忍住了。我知道,要是我抽的話,他們會聽到我摸索煙盒殼點火的聲音。而他們做愛的幻景也就會消失。

    我躺著不動,竭力按捺。好像我真能忍多久似的。 

    中華讀書報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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