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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的幽默

鬱秀

    繼《花季雨季》之後,鬱秀推出了反映留學生活的長篇《太陽鳥——我的留學我的愛情》,在這部輕鬆、幽默、充滿青春氣息的長篇小説裏,我們讀到了一種校園文學風格的延續。

    楊一的名字簡單。別人常跟她開玩笑:如果你有弟弟妹妹是不是跟著叫楊二楊三啊?明知這是個玩笑,卻偏是一本正經地回答:也許吧。目的是讓開玩笑的人笑不出來。越是年長,越是體會到這個簡單名字的妙不可言。父親是個資深記者,舞文弄墨之人,起個一筆之名,簡直是大智若愚。楊一頂瞧不起有些同學的名字,是翻著《康熙字典》挑肥揀瘦得來的,什麼劉躞、趙蠲,欺負我國六分之一的民眾是文盲,連老師也一併考倒。第一節課,老師點名,只能叫“王什麼”同學、“趙什麼”同學,叫到楊一的名字,老師心存感激,終於碰上他認識的字了。同學們都羨慕楊一成績好,楊一説,是啊,等你們把名字寫完,我已經做完兩道題了。

    和中國這一代所有的獨生子女一樣,成長,就是承擔家庭的期望。出生於70年代末,中國開始開放,中國人開始逐漸過上好日子的時代,楊一會這樣想,是因為她母親常嘆她自己生錯了年代。父親、母親同屬老三屆。他們這一代人最苦,該發育的時候,遇上三年自然災害沒飯吃;該讀書的時候,趕上文化大革命沒書讀,還要去上山下鄉;該結婚的時候又沒房子沒工作;好不容易安穩了幾年,又碰上了下崗,怎麼什麼倒楣事都讓他們這一代人攤上了。他們常常念叨,是因為他們認為這些是子女應該聆聽且牢記的,只是楊一聽時遠沒有他們希望的虔誠,時而冒出一句:“你們説到哪兒了?”

    他們説倒在其次,關鍵是他們做了。對下一代,他們急於將他們自己不曾擁有的給楊一。楊一三歲識字,5歲上學,6歲背唐詩300首,7歲學鋼琴,8歲學畫。楊一小時候是屬於“光長腦袋不長肉的孩子”,當然現在的豐滿健康是後話了。童年的記憶就是坐在自行車的后座從這個學習班奔到那個訓練班。她比上班的人還忙還累,人家還有下班、週末,她是24小時處於備戰狀態。

    童年的楊一也有不得已,涕淚交流,抗議示威。母親當即哭天抹淚,竟然比她還傷心地説,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父母省吃儉用辛辛苦苦為你創造條件,你不要辜負了我們,我們都是為了你。到底誰為了誰?楊一一直覺得她是為了他們。她投降了。鄰居劉阿姨説,還是你們家楊一聽話懂事,我送我們女兒學琴學畫,她學什麼都是半途而廢。楊一抿抿嘴,心裏在説,那是因為我實在哭不過我媽。

    母親説話頻率很高,含量很低,説來説去,就是那麼幾句,後來母親剛開一個頭,楊一就能接下去説了。比如母親説“我們小時候啊”,楊一拿腔拿調接著道:“苦得不得了,如果有你們現在這樣的條件,一定會幹番大事業的。”母親瞪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楊一知道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家裏經濟並不很好的時候,母親把家裏所有的錢都拿出來,還向兩個舅舅借了錢給她買鋼琴。父母對自己很苛刻,捨不得吃捨不得穿,近似自虐。

    楊一總算不負眾望。不管在哪一方面,她都成了明星。她認為讀書是件很簡單的事,讀不好書反而令她不解。“不就是一本書嗎!”她説。

    她的字畫屢屢得獎,她的字畫比她本人早十來年到達美國與美國人民見面。

    她的文章深刻老到,完全不見中國女性文章中的小家子氣和矯揉造作,通過她的文章,叫人既想像不出她的年齡,也猜測不到她的性別,加上她那中性的名字,於是源源不斷收到女生的求愛信,開頭千篇一律地稱之為“親愛的楊一老師”。

    楊一在學生時代出盡了風頭,她覺得自己比校長還忙。她精力充沛,既是籃球隊的隊員,又是舞蹈隊成員,常常剛在柔和的音樂聲中優雅一番,舞鞋一脫,球鞋一穿,又在球場上衝鋒陷陣了。這是兩碼子事,怎麼轉得過來?

    楊一就像戲文裏唱的——“誰説女兒不如男,呸,那是萬惡的舊社會”。然而男生因為孤獨而優秀,女生因為優秀而孤獨。在中學生這個最真誠又最不真誠的年紀,楊一這種風光的女生在班上並不討好。十幾歲的孩子尚未學會掩飾情感,表達起來愛憎分明。班上一個女生這樣對她説:“楊一,我不喜歡你,你太出風頭了。”另一個男生對她説:“楊一,你不應該和我們這些平凡人作朋友,名人應該與名人交往。”果然,男生的話剛説完,班主任就來叫:“楊一,電視臺來人找你。”

    有家電視臺要採訪北京市優秀中學生代表,楊一是代表之一。問到業餘愛好時,少年才俊們面對熒屏侃侃而談,這個時候沒有人説到四大天王,都是蕭邦、李斯特;沒有人説王朔,都是《論語》、《尚書》,盡挑高雅的。輪到楊一,她説:“我沒有什麼愛好。”主持人

    問:“那你平時喜歡做些什麼?”楊一想了想,回答:“做菜。”主持人愣了一下,楊一以為人家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因為我愛吃。”主持人又問大家有什麼願望?楊一這次搶先回答:“我想吃遍天下美食。”後面幾個同學,這個説環遊世界,那個説世界和平,楊一眨眨

    眼睛問主持人:“要説這些嗎?”主持人笑笑:“隨便,自然就好。”楊一樂了,又説:“我想吃遍各色的小餐館……”主持人不得不打斷她:“時間有限,你就説到這兒吧。”節目播放出來時,楊一這段被砍掉了。

    自古才女多傲氣。楊一正常,正常得接近平庸。既不前衛也不新潮,既不清高也不孤傲,既不深沉也不古怪。她能説會道、愛開玩笑,有時還會冒出一兩句粗話,“好個屁”、“去他媽的”,語驚四座。讓人汗顏。之後她再甩出一句最常説的:“逗你玩的。”

    有一次,楊一數學競賽得獎歸來,一家報社的記者要採訪她,打電話與父母約好星期六早上八點半。星期六早上,母親八點鐘叫醒她説:“別睡了,客人馬上就到了。”楊一揉著惺松的雙眼,道:“有沒有搞錯,這麼早就要我接客。”雙親大眼瞪小眼。母親連忙説:

    “孩子,這話待會兒可不能亂講。人家不是以為你有病,就以為你父母有病。”楊一像是醒了,咧著嘴傻笑,又是那句話:“逗你們玩的。我要是連這個分寸都沒有,怎麼混到今天!”

    又有一次,楊一對母親感嘆:真正聰明的女人是比自己的丈夫笨那麼一點點的女人。女人太聰明太能幹,著實讓人害怕,尤其是男人。楊一與母親分享此心得,母親感慨不已。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説這話的女兒年僅16歲。現在的孩子太早熟了,他們十六歲時什麼都不懂,現在16歲的孩子沒有什麼不懂的。母親和父親商議了一番,覺得很有必要與女兒談一次。

    飯桌上,父母雙親神情緊張而嚴肅。母親對父親使了個眼色,示意父親開口;父親又對母親點了點頭,要母親開口。楊一像是渾然不覺,只管吃她的飯,喝她的湯,還故意嘖嘖地咂著嘴。吃飽了喝足了,説句“好吃”,又抹了一下嘴,説道:“你們要對我説什麼,就説吧。”母親皺皺眉頭,支吾了一陣,説:“是這樣的,你雖然只有16歲,但馬上就要進入大學了,在你們這個年紀,會覺得有些事情很神秘,其實沒有什麼神秘的。”

    “媽,你在説什麼啊?”

    “比如説,比如説性。”母親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楊一站起來,邊回房間邊説:“哦,我早就不覺得神秘了。”

    父母二人盯著楊一的背影,又相互對望,父親對母親説:“明華啊,我聽你女兒這話,怎麼這麼害怕呀。”

    傳來楊一咯咯咯的竊笑聲。

    父親説:“你笑什麼?”

    楊一轉身,扔來一句:“我逗你們玩的。”

    她就是這麼一個活靈活現的女孩兒。

    有一個同學對她説:“你怎麼樣看怎麼樣像衚同里長大的。”楊一至今仍覺得這是對她的讚美。楊一討厭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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