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城市,夢回香格里拉

  城市裏有各式各樣的表情

  對城市的嚮往與拒斥,是人心裏的一個悖論。正如“農村包圍城市”的策略一樣,一方面是要消滅城市,一方面是想住進城市。城市帶給人的幻想往往是:樓房、情人和時裝。這是城市出示的最性感的部位。所以,進入城市的人,都會帶著一種很複雜很曖昧的慾念,這種慾念是農村所沒有的。

  不管是初入城市的人,還是本身是城市人,他第一個想法就是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沒有房子,就沒有家,內心無所依傍。蝸居在出租屋裏,體驗到的是一種漂泊的感覺。然而,人流氾濫,城市的房子總是極其緊張。潘軍的《輕軌》(《山花》2003年7期)寫的正是這種不安。在北京,一對夫妻要想安一個家,沒有多少積蓄,就只能乘輕軌到五環外的地方去找樓房。主要人物有兩個人,一個是在北京住上了十年的準北京人,一個是外地男人,他們在尋找住房的時候都遭遇了相同事件,都是因為沒有錢。在輕軌上,他們看到了“黑暗荒地的盡頭樹立著兩台挖掘機,正在加班施工”,於是,他們開始想像,“不久,那兒又將有一個新的小區了。北京這麼大,蓋了這麼多的房子,可很多人不知道哪一套將是自己的。”在晃眼的燈光中,輕軌又過了一站。多麼讓人惆悵和迷茫的事情啊。

  在城市裏,不僅僅有房子的誘惑,大街小巷,情色也到處招惹行人的目光。在被城市的鋼筋水泥封閉之後,在經歷各種生活的困頓之後,人會變得壓抑、無聊而想到處發泄,總希望能夠拿點什麼東西刺激一下神經,創造生活的激情。而對情色的追求,可以説是城市的一個重要表徵。《作家》2003年7期上有顧前的一個短篇小説,名為《有關往事》,正是對生活在城市裏的人精神迷亂的披露。

  《有關往事》裏面的主人公叫魯平,在他老婆去娘家生孩子的時候,他處心積慮地去找女人,“呼吸新鮮空氣”。後來找到了“她”,她身世不確定,但並不妨礙他們烈火般的對性的慾望。兩人就這樣輕易地發生了關係。二十年後,當魯平五十多歲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秘密,那就是他看到了與他有關係的那個女人的父親,他七十多歲了還在幹著苦力活,也沒有人幫著他,因為他與女兒有隔膜,女兒的生活方式對他造成了深深的傷害。這使得魯平聯想到了自己的未來,因為他也有一個豐滿漂亮、性格外向的女兒,對男人來説充滿著誘惑。自己以後會不會也變得像這個老頭一樣呢?心裏有著説不出的複雜情感。

  如果説,潘軍在描繪現實的時候是帶著一種比較悲涼而無奈的調子的話,那麼,顧前卻是帶著一種“好玩”的心理,寫一些男女之間的曖昧故事,他的作品往往是讓你在達到閱讀故事快感的時候,看到了自身所處的困境。

  邱華棟的《時裝人》(《莽原》2003年4期)也是描繪城市、寫畸形的社會景象的。但是與他人不同的是,他是用一種近乎寓言的方式來傳達我們在這個時代的危險處境。他通過講述一群時裝人被大猩猩追逐,甚至造成人命的這一事件,使我們感到了人的不斷蛻變和生存的危機:習慣於用時裝、時尚來掩飾自己的真實面目,使人變成了流動的人,面具的人,靈魂外化的人,不確定的人。

  這就是城市,城市裏有各式各樣的表情。

  太了解了,所以生活沒有激情

  在本月的刊物裏,女作家的出場率比較高,但少有佳作出現,大部分人依然還在經營她們固有的“美女地盤”,並無多少新的創造。讓人感到欣慰的是,有另一批女作家在本月出現,用自己的作品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比如殘雪的《犬叔》,比如楊映川的《易容術》和張念的《闖入》。

  殘雪的《犬叔》(《大家》2003年第4期)向我們傳達了這樣的資訊:正是因為內心的恐懼,自己才會處於一種極不安全的狀態。殘雪的作品,總讓人感到一種陰森森的恐怖,神秘而超然。這篇小説有一個不知道且不願知道自己身世的人,被“我”稱為犬叔。犬叔是一個很神秘的人,終日説一些讓人摸不透的話語,做一些非常怪異的行動。而且不僅犬叔,“我”身邊所有的人似乎都很神秘,不知來歷,而且處處與“我”作對。正因為不知道來歷,才使每個人都感到對方的深不可測,隨時都會把自己給葬送,帶來危險。

  因此,我們常常處於相互的不信任當中,不管是朋友還是親人,都被我們設置的鋼筋門框和柵欄隔離,真誠的目光也被擋住。楊映川的《易容術》(《花城》2003年4期)就是對夫妻之間那種相互不信任狀態的嘲諷,每一次的感情危機,都是因為彼此的不信任造成的。而張念在《闖入》(《山花》2003年7期)中則表達了相反的意思:因為我們之間太了解了,所以生活很無聊,沒有激情,必須闖入另外一個人的世界,才能找到原來的自己。

  看不到世界的原貌,詩意在哪?

  海德格爾説,詩意地棲居。然而,生活在城市裏的我們,卻不知道去哪尋找詩意。我們住的是板板正正的樓房,吃的是經過加工了的食品,我們看不到世界的原貌。詩意在哪,詩歌在哪呢?

  我們往民間的方向走去,一路追尋詩歌誕生的發源地。在我們的記憶中,詩歌應該在田野,在農村,在街頭,在某個破落的小巷,在日常的口語當中,與大眾為鄰。於是,我們找到了小海,他的詩歌帶著田野的氣脈,他的《小海早年詩選》(《作家》2003年7期)給人的感覺是,他要通過詩歌來揭開事情的真相,預示未來。比如《村子》:“河水是要流的/要把這些岸邊的船載走/留下房屋、枯草灘、竹籬笆/光禿禿的樹木/遠處的煙囪很高/那是一座城市/你會到那裏去/讓女人的手吊在你的脖子上/蕩來蕩去。”小海似乎早就看到了一個村子的變遷,它註定是要泯滅在城市文明的衝擊下的,而我們,那個時候也不得不向城市轉移,接受城市的一系列生活秩序和遊戲規則。多麼無奈的現實啊。

  還有《狗在街上跑》:“狗在街上跑/看著我們/向我們搖尾巴/跟著我們奔跑/快快給他們吃/讓它搖尾巴/我們把它打死了/又吃了它的肉。”這是狗的快樂和悲傷。小海總是很冷靜地敘説事件的真相,讓人想到人類自身的境遇。他的詩歌總是口語的,讓你感覺有一個人在旁邊講那些半截半截的故事,但這些故事總是能關聯在一起。另一位詩人宋曉賢,也頗得口語詩歌之韻味,《大家》2003年7期推出了他的一組詩:《回鄉偶書》,算是口語詩的精粹之作,可惜的是,當下許多的口語詩人都忘記了,口語本身並不是詩,只有經過了詩人心靈的創造性轉化的口語,才是詩。

  紙上的香格里拉是一個渴望

  香格里拉,英文譯為Shanggrila,藏語方言的意思是“心中的日月”,源於流傳中甸本土幾千年的“日月崇拜,萬物有靈”的宗教觀念。香格里拉,這個名字溫情而優雅,像一個爆炸物,撼動了人類的心靈和思想。然而有人卻説,地理上沒有所謂的香格里拉,那只是人類心裏的一個渴望,是人類還沒有泯滅的無邪夢想。

  不管是真的還是虛構的,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確確實實是《香格里拉》,當然,它不是一個地理位置,而是一本剛剛創刊的刊物,這本刊物來自香格里拉的故鄉———雲南迪慶。

  這本創刊號,無論從紙張(銅版紙)、印刷品質(全彩色)還是內容,都體現出那種大家風度。裏面的文章,不是當下那種花花綠綠的情愛散文,也不是什麼長篇大論,他就寫香格里拉的一些生活、風情、地理、文化遺存、人物、事件……在我看來,比起那些所謂的文學刊物,它似乎更有價值,因為如今的文學刊物很多都已改頭換面,穿上了小資的外衣,有這麼一本刊物,還能以純粹文化的面目出現,冷靜地對一種文化現狀進行描述,確實讓人感到驚奇。我想這就是它脫穎而出的原因。

  創刊號的內容有“名人茶座”,由北京大學兩位著名教授陳曉明和張頤武主講,內容是有關藏族的“唐卡”;專題有《香格里拉:誕生在消失的地平線》等篇目,主要是對香格里拉的歷史、現狀以及未來進行解密和探究;還有如“向左走向右走”,帶你到牙通古斯等神秘的地方,領略藏民族地區的景致和風情;還有如“西遊搜古”、“天界神川”等讓你耳目一新的欄目,也能使你感覺身在香格里拉。

  身處城市鋼筋水泥樓房裏的現代人,一定疲憊了,為什麼不去香格里拉,不去《香格里拉》尋找一次心靈上的寧靜休憩?

         《南方都市報》2003年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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