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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作家生存狀態個案調查

     60年代出生的劉亮程

    “我一回頭,身後的草全開花了。一大片。好像誰説了一個笑話,把一灘草惹笑了……”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推動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跟著看下去。這就是劉亮程的文字。這位曾獲“馮牧文學獎文學新人獎”的年輕人,帶給我們的是陌生、新鮮、散發著新疆土地芬芳的文字。

    他滿不在乎地説,鄉下嘛,就這樣,沒什麼大事,牲畜、草木、天氣、一小片陽光、吃、勞動、睡覺。除了這些小事再沒啥想頭。那個地方,能讓人日久天長地想一些小事情,不是事情的事情,一想很長時間,想得沒意思了撂掉。實在沒啥想頭了拾起來再想。一件小事就是這樣被想成大事、想成另外一件事。到最後它就不單單是一個村莊的事了。

    然而就是這些小事教會他寫作。那些簡潔、少有形容詞的口語,影響了他的文字。寫作是隨意的、隨機的。劉亮程就喜歡這樣不被人安排的生活,還有寫作。

    你的寫作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從小學作文開始吧。鄉下上學很困難,有些村子沒有學校,我上二年級時,要跑到六七公里外的村子上學,年齡太小跑不動,就想等幾年,等長大了跑得動時再上。這樣就等了兩年,又跟著4年級上。上到初三,考了中專,學的是農業機械。我以前一直在鄉下——沙灣縣的一個鄉下小農機管理站當農機管理員,三五個人管著鄉里的拖拉機,到各村去指導農民播種、耕種,覺得這樣活一生也沒什麼不好。

    在農機站,我一個人生活,父母家離得也遠,沒什麼事可幹的時候,我就寫作。寫作用不了多少時間,這是件無聊的事情,把生活給耽誤了。如果有人喊我去玩,那我肯定撂筆就走了——生活是活生生的生命,你很自然地生活,幹你想幹的事,朝著你的夢想生活,哪有時間寫東西。

    我那時候生活的地方,地域封閉,生活貧窮,大家都想離開,走向城市是唯一的目標,文學好像是一條道路,不太真實,但是可以去操作,可以往前走。文學可以把你的好多夢想融入其中。但是真實地接觸文學以後,就沒有原始的慾望了。文學的生存變成內心的願望——生在鄉下的一個青年,有走出鄉下的願望,想生活得更好一些,但沒有其他的渠道,他又認識幾個字,就想通過文學這條道路,讓自己有朝一日生活得更好一些。最初對文學的想法有功利性,想通過文學改變自己的生存環境。最後發現這是不可能的。而且也發現這種生存環境不需要改變。需要改變的是自己的內心。別人都這樣生活,你也這樣生活,但你的想法不一樣,你的夢想跟他們不一樣,儘管你坐在他們身邊是一個不吭聲的人,幹不出讓他們驚奇的事情,但你的想法跟他們不一樣。

    後來我辭職了,扔掉小職務,跑到城裏。原因是我愛人對我的生活狀態不滿意,她讓我闖蕩世界去。我一想,人生就這樣,在農機站,雖然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好。後來我去新疆《工人時報》打工,當編輯。報社裏的編輯都是大學生,我沒有文憑。他們就説“工人時報”要辦成“農民日報”了,來了個農民——好在我認識文學,後來他們覺得我這個農民還可以。寫得像個東西時已經30多歲了。我倒希望我的寫作再晚一些,從50歲或60歲開始。一個人經過一生,然後坐下來寫點東西,也是件很美好的事。現在的寫作者都太年輕了,一部分是本身年輕,沒經歷多少事,就急於想告訴別人。另一部分是都寫到老了,還不成熟。

    現在你做什麼?住在哪兒?

    在《中國西部文學》雜誌社當編輯,自己買了樓房,80多平方米吧,住五樓。可以生活就行了——沒有任何環境可以影響寫作,寫作需要單獨的環境嗎?如果因為寫作影響家人的生活就不道德了。寫作不是一件事,生活才是,沒有人為了寫作跑到這個世界上。我看過一些作家寫的東西,他們太把寫作當回事兒了。傳承式的寫作太多了,看不出作家生活過,倒可以看出他讀過什麼書。就像一盆花,剪下一枝,栽到另一個花盆裏,從一盆花到另一盆花,永遠不知道土地在哪兒。

    許多讀者喜歡你的作品,是否因為裏面有一種懷舊情緒?

    錯了。我恰恰在追懷一種永遠不舊的東西。過去千百年仍鮮活如我們古老的血液。舊有兩種,一是轉眼成舊,一是永不陳舊。我們就是靠這些永不陳舊的東西維繫著千年不變的基本生活。許多作家被眼前的新迷惑了。我們正處在一個更新換代最快的年代。回頭看看,比一堵老土墻更陳舊的,是那些昨天還讓我們新奇不已的東西。它們已永遠地陳舊了。而一片樹葉何曾過時。永恒存在於生活中不變的部分。找到它你就是大作家了。

    你對自己的生活狀態滿意嗎?

    滿意。收入可以夠我生活。但是我不喜歡這個城市,嘈雜,空氣也不好。我對我妻子説,我們還回鄉下去吧,那裏雖清貧,空氣好啊。但她喜歡城市。我想辭職,回鄉下去,但是也無法徹底回去。

    你關注同時代的青年作家嗎?

    我沒有完整地喜歡過一個作家。我喜歡片斷性的東西,在中國現有的文字範圍之內,我喜歡自然的、自由的、寬廣的、充滿夢想的。

    70年代出生的丁天

    大家只知道丁天去年出版了恐怖小説《臉》,知道丁天被稱為“70後作家領軍人物”,卻不知道丁天和現在的韓寒一樣,同是不要文憑的作家。

    你中學沒上完,就工作了。為什麼?

    一是上學學習不好,二是沒興趣,我也沒什麼目標。

    家裏不干涉嗎?不上學做什麼?

    最初管,後來管不了了,我當時比較另類。我沒法選擇工作,就當臨時工,比如在居民樓給人開電梯,那時年齡小,也不覺得丟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寫作?

    中學時就喜歡文學。我小時候喜歡聽評書、小説連播,喜歡看書。在80年代,文學還是比較時髦的,上中學後我認識了一位寫詩的,他向我介紹外國的卡夫卡、索爾貝洛,後來我知道一些挺了不起的作家都是向外國作家學習的,就讀了一些西方的小説。

    你喜歡誰的作品?

    從個人興趣來説,我喜歡傳統的小説。所謂大師的作品我也看過,這些對我的寫作技巧幫助很大。

    從什麼時候開始發表作品?

    1994年,我的第一篇小説《夢行人》發表在《收穫》上,接著在《北京文學》上也發表一些。當時我在出版社打雜,做一些編務工作。

    你現在的工作呢?

    現在主要是寫作,從1997年開始,我簽約北京作家協會,三年一次,這是第二次了。他們的要求是寫好作品,每年達到15萬字的創作量。以前我寫短篇比較多,後來寫了幾部中篇,現在我在為自己寫長篇作準備。其實我第一次寫的就是長篇。以前老投稿,常被退回來,就想先寫中短篇,出了名就不被退稿了。寫中短篇,相當於踢足球的體能測驗。真正的創作後勁還是要看長篇。從2000年到現在,我兩年沒寫過中篇,一直在寫長篇。

    你那麼早離開學校,現在也沒什麼文憑,後悔過嗎?

    不後悔。因為我知道那是在浪費時間。“作家”的概念範圍更廣泛,比如魯迅,什麼事都管;有一類專門寫小説,純粹的小説家就是編故事,像張愛玲、張恨水等。我覺得對小説家來説,學歷沒什麼用處。

    現在韓寒也步你“後塵”了。

    韓寒比我有天分,我像他這個年齡時,沒有寫過書,很糊塗。

    你喜歡誰的作品?

    成名作家都不錯,他們的書我基本上都看,比方説余華。同時代作家的作品我也看,一些女性作家的作品,她們的性別標誌特別明顯。

    現在的生活情況怎麼樣?

    和北京作協簽了約,月薪一千。因為不用考慮住房問題,再加上一些稿費,不算多,也不算少。只要有基本的保證,其他就靠你的本事,靠寫作去謀生。如果安心寫作,我不會考慮收入的問題。

    寫作對你來説佔據什麼位置?你對寫作的環境要求高嗎?

    我沒把寫作當成特別重要的事,書房佈置也沒什麼特別,就是書架多,別人怎麼生活我怎麼生活。沒有上班的固定點,生活沒有多大的規律,睏了就睡,偶爾熬夜。

    平時除了寫作還有什麼愛好嗎?

    我性格比較內向,不愛説話。我的愛好就是寫作、讀書,這些對我來説已經是追求了。從前最想的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如果説有什麼苦惱的事兒,那就是小説老寫不好。我不喜歡鍛鍊身體,但是又覺得作家大部分時間寫作,應該有那麼幾個小時的鍛鍊時間。現在沒什麼感覺,上了歲數可能會覺得身體受到影響。我跟朋友的娛樂還是跟寫作前差不多,打牌、打檯球,也喝酒。

    丁天沒有想過自己的生活還會有多大的變化。他説,“估計可能就是這樣了。我希望把小説當成手工藝追求,比如像古龍那樣的作家。其實我也很浮躁,也希望書能多賣點,考慮著怎麼樣能投讀者所好——好多小説的技巧就是由此産生,這不丟人。”

    80年代出生的韓寒

    當年寫《三重門》的韓寒今年已經19歲了。他曾以一篇《杯中窺人》問鼎首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他的參賽經歷似乎帶有幾分戲劇色彩:一杯水,一個紙團,過半個時辰,紙團沉到杯底,文章卻浮出水面。他的天賦與才華令人折服讚嘆——當之無愧地獲得了大賽的一等獎。然後,一部《三重門》在文壇引起軒然大波。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説:“韓寒的成熟,可能會使人覺得他有點不合自然規律——而不合自然規律,則要使人生疑,甚至覺其不夠可愛。人們肯定喜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要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韓寒不像——至少他在他的文字中不像——我沒有接觸過韓寒,所以不知生活中的韓寒是否還是一個孩子。”

    2000年,韓寒休學。據韓寒的母親講,兒子和鄉下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除了一輛雅馬哈摩托車,他還擁有兩部汽車。他終於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平時怎麼安排自己的時間?

    玩。玩什麼不太重要,時間怎麼安排也不重要。

    像你這麼大的同齡人,大概都在學校吧?跟你一起玩的夥伴是誰可以告訴我嗎?

    飛禽走獸都有。

    你現在跟誰生活在一起?

    這個問題很複雜,以後再説吧。

    你還在寫作嗎?

    沒寫什麼。平時就玩,我認為玩就是學習。過一段時間大概會出一本攝影集吧。我拍了10年了,這才是我的主業——足球和攝影。

    我看過有關你的報道,説你正在學習。不只是玩吧?你看書嗎?

    當然看書。比如我喜歡車,我就對亂七八糟所有有關車的知識掌握得快,只要有興趣,不讓學都學。玩也不錯,玩是任何東西的最終意義。

    那你喜歡看誰的作品?

    以後再説吧。前幾天剛看完石康的《晃晃悠悠》,能寫得幽默感人,又有點黃,是部有趣的小説。

    你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嗎?

    沒有,別人做到的,我也做得到。

    如果你的書出版,你願意交給哪家出版社?

    作家吧,我覺得他們更善於發現。

    你認為自己是什麼樣的性格?

    説一個人的個性就是沒有個性。你説我什麼就是什麼,個性是別人來説的。

    你關注同齡人的作品嗎?現在少年作家特別多。

    説實話我不關注。

    你有什麼寫作習慣嗎?是不是要有一定的寫作環境?

    我對寫作環境很苛求。現在就是環境不太好,寫不出東西來。

    那你覺得什麼樣的環境好?《三重門》也是在你想要的環境中寫出來的嗎?

    總要安靜一點。《三重門》是上課偷著寫的,這樣的環境,夠苛求了吧?

    如果這算得上苛求的話,那你要尋找這樣的環境也太容易了。

    你是説讓我複學?學習有車庫嗎?我能開著那麼大聲的車轟隆轟隆去學校嗎?

    那你對現在的狀態滿意嗎?有沒有在某一天突然感覺很空虛?

    還行吧,比學校裏強。我到外面自學,也沒有長遠的打算。

    你有車,又租房,那你的錢從哪兒來?稿費嗎?

    還是版稅。等錢花完了,我會再想辦法。現在如果我厚著臉皮賺錢,也能賺個幾十萬,那樣就沒意思了,我不是商人。如果你看到我的另一本書出來,那就是我沒有錢的時候。

    知道韓寒對於媒體扭曲他的意思很反感,採訪結束時我就主動徵求韓寒的意見,是不是發E-m a il給他。他很寬容地説:“你隨便怎麼寫吧,我寫作文時就不希望受到限制。”喜歡開快車的韓寒準備搞一張賽車證,他有些遺憾地説:“私人賽車玩不起,團體的又要什麼證。”

    韓寒真的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嗎?他説,有希望才有動力。如果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會慢慢地感到空虛——還是有點空間好。

    了解了自己,便什麼都不會失去。願韓寒如此。

    《中華讀書報》2001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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