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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的驢子叫小銀

    “小銀剛剛在廄欄那裏的井旁喝了兩桶映著星星的井水,然後心不在焉地慢慢穿過高高的向日葵,回到自己的廄裏。我靠著門旁的粉墻等著它,四週充滿了芥末的微微芬香。”

    這是希梅內斯《小銀和我》第七十八則的開始幾行。小銀是一匹白色的驢子,希梅內斯---西班牙詩人,1956年諾貝爾文學獎金獲得者。他同時是位患有嚴重的神經官能症的病人。他在故鄉韋爾瓦省的摩格爾寫著《小銀和我》時,那些村裏的孩子們見了他都會追著喊“瘋子……瘋子……”(我不知道那些孩子們長大後讀到這些文字會怎樣?也許那兒已經立起了詩人和驢子的塑像,喊瘋子的人已爛熟地背誦著詩人的詩篇了)。瘋子與諾貝爾文學獎的距離確實很遠,人和人的判斷是多麼地不同。

    這本書的獻辭,有一種譯本是這樣的:

    紀念

    安格狄拉

    卡爾的爾梭爾一個

    貧窮的瘋女

    她常常送我桑葚和康乃馨

    我喜歡這段話,它使我看到一種生活,最心領神會的,在邊緣的獨自的生活。貧窮的瘋女、桑葚和康乃馨。這是神給予的組合,我們該怎樣去領會這一組合。

    當然,你如果非要説這是本瘋子寫給瘋子的書,我也不反對,這世界正常的東西太多了。我非常反感亞瑪古爾堡給西梅內斯頒獎辭中的一句話---“實際上,詩人與瘋子常常是難以分別的,但我們這位詩人的瘋勁卻表現在高度的智慧上。”應該説這是一句傻話。

    孤獨,通靈術,疾病的西梅內斯和一頭驢子在摩格爾那個村子的合謀,才有了《小銀和我》這本書。我不知道該怎樣地來轉述西梅內斯的孤獨,所有對孤獨的轉述大概都沒有文字帶來的想像更確切。在書中有這麼一段:

    “每次我們到狄茲莫酒店去時,我總要沿著聖安東在奧街的墻轉過去,走到關閉著的鐵柵門那兒看一看外面的田野。我把臉貼著鐵柵,睜大雙眼,左右巡視,如饑似渴地將目力所及的一切盡收眼底……”

    我説不清楚讀這段話的感受,我其實也説不清楚讀《小銀和我》時的完整感受。

    我想了很久,只想出了一句話---孤獨是很高的境界。西梅內斯在摩格爾那個村子中的孤獨讓人覺出溫暖,溫暖得很。西梅內斯沒有想做隱士,他和那些尋常意義上的隱士不同。他是被塵世拒絕的人,他看到的美是我們一百雙眼睛加在一起也看不到的,他孤獨沒有抱怨。他獨往獨來,自言自語。他孤獨得那麼深入,像受過他的影響的另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女詩人米斯特拉爾所説:“他的樸素自然和陽光的照耀一樣,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天真清純,一如我們沒有察覺到他的出世,直到有一天我們發現了他,我們才仔細地聽,仔細地看,恰似不經意間見到一朵奇花異草,我們禁不住嘆為神跡。”他的孤獨是神跡。

    希梅內斯沒有去斯德哥爾摩領獎,他的致答辭也很短。他説“由於受到愁思和疾病的糾纏,使我無法離開波多黎各……”我想他是不願意離開自己,去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包圍。他提到了愁思這個詞,誰會在致答辭中用這樣的一個詞呢。

    我曾買過很多本八角七分一本的《小銀和我》(人民文學出版社第一版)分送朋友。送的人多了些,以至他們有人問我“你怎麼誰都送呀?好像這本書是你寫的似的。”這話使我意識到有些人並不是特別喜歡這本書,就像你並不是特別欣賞鄰居送來的菜一樣。這種惋惜不應該驚奇。

    除了《小銀與我》外,希梅內斯還是一位“二十五卷詩集”的作者。我讀過傅一石先生譯的他的幾首詩,其中一首《守夜》是這樣的。

    夜正離去,一頭黑牛---

    一身衰痛、恐怖、悽慘的肌肉---

    面臨所有殺戮的憂懼,冷汗直冒。

    正以巨大的怖栗咆哮著,

    而白天進來了,一個年輕的孩子,

    祈求著信賴、愛和歡笑,

    一個孩子,給遙控著,由某種

    奧秘,

    在終與始相遇處,

    在某種光與影的田疇上,

    玩弄著一剎那的光景,

    跟那頭奔逃中的黑牛。

    我喜歡這種具體的想像,這樣的詩像冬夜爐火前凝神的故事,溫暖而有火焰般的心馳神往。

    《小銀和我》顯示出的孤獨非常堅定,一個整天和驢子説話的人,他像在另一個時間中生活,像一個麥穗永遠被留在地裏了,那種遠是絕望的遠。更多的人在用孤獨訴苦,給別人傷口看,或者把自己當做一面冰的鏡子,照給人冰冷。而希梅內斯卻充滿了原諒和熱愛,這也許就是他最能打動我之處,再讀讀那段獻辭吧:

    ……

    卡爾的爾梭爾一個

    貧窮的瘋女

    她常常送我桑葚和康乃馨

    《中國婦女報讀書時代》2001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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