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幼兒都是從識字和數數兒開始他的人生之旅與求知之旅的，他把鑰匙插進鎖孔裏，很笨拙地轉了半圈，以後還要轉很多圈，這個世界的大門才能向他敞開。比如數數和識字，我們僅知那是每一個幼兒必須進行的一種訓練，也許還有許多堂而皇之的理由詮釋這種行為，但是，請讓我們來聽聽雅諾什的《老虎學數數》中的小熊是如何詮釋的吧。小熊説：“誰不會數數，誰就會在生活中毀滅。”並不是所有的作家都能説出這樣充滿文學性和哲學性的警句的，尤其是在幼兒文學作品裏。我們幼兒文學作家很難能寫出深刻的作品，這與我們思維的簡單與修養的低下是不無關係的。這種深刻不是指語言的晦澀、技巧的複雜，而是指作家在作品中蘊含的寓意，並且寓意要能被幼兒感知和領會。

    生命的構造和完成過程是複雜的，所以我們會用美麗的謊言搪塞孩子，因為我們的解釋非但不能使孩子心領神會，相反，它只能越抹越黑、越解釋越混亂。每一個幼兒都會問父母：我是從哪來的？很遺憾，我們從幼兒，到童年、少年，父母從不告訴我們真相，而文學也不能提供任何幫助。有一天我們終於明白了，但那是從別的知識中獲得的答案，雅諾什的《媽媽你説，孩子是從哪兒來的？》形象而又生動地告訴了我們答案。其中的動物學、植物學、人類學的知識解開了孩子們的迷惑，有趣的是，小老鼠綠綠和小鼴鼠迪迪、諾伊曼還産生了愛情，他們之間還有驚心動魄的觸電之感，他們還有甜蜜的親吻。所有的一切都是乾淨的，純潔的，美麗的，不容許我們聯想別的。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寫信了，但雅諾什的《小老虎，你的信》中的小老虎和小熊仍舊迷戀著古老的通訊方式，那不過是他們之間友誼的一種證明而已。現代世界中人與人的友誼是岌岌可危的，且是功利性的，所以《小老虎，你的信》給予我們的是一種久違的親切和溫暖、純凈和甜美。比如另一篇《我會把你治好的》，同樣是反映友誼的，雅諾什所有的作品幾乎都有友誼濃郁的芬芳。但是，它們每一個故事都有顯著的差別。《我會把你治好的》中的小老虎患了一點小病，他渴望關懷，渴望更多的人關心他，甚至有點任性。但小老虎並沒有什麼大病，他在示弱、撒嬌，每個幼兒都會誇張地表現他孱弱的一面。忠厚的小熊滿足了小老虎，小老虎覺得生病是一種幸福。

    雅諾什的《噢，美麗的巴拿馬》，是寫小熊和小老虎旅遊的故事。他們聽説巴拿馬是一座美麗的城市，跟天堂一樣美，所以他們萌生了前往巴拿馬的念頭。他們出發了，其結果是從起點又回到了起點。“你也許會説，這不是和他們留在家裏一樣嗎？你也許還會説，他們幹嗎要出去，跑那麼遠的路？噢，不，我們不該這麼想。如果小熊和小老虎不跑那麼遠的路，就碰不上狐狸和烏鴉，就碰不上兔子和刺猬。那樣他們就不可能知道，坐在又軟又漂亮的沙發上是多麼的多麼的舒服！”幼兒的感覺與成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儘管小熊和小老虎的旅行是愚蠢而又可笑的（成人的眼光），但他們卻獲得了快樂和新鮮的體驗。幼兒的目標永遠都是不確定的，具有可變性，他們行動最大的意義就在於無意義，快樂是最高的原則。

    關於雅諾什的個人資料我一無所知，我們閱讀會多一份純粹和輕鬆。如同被涂去了名字的參評作品一樣，我們會更客觀、更公正地對待它。他的作品（或者她）捍衛了童話的純潔性，並校正了我們一種偏狹的認識。知識的童話絕非僅僅指含有動物、植物或其他門類的知識童話，它還應當包括倫理的、道德的、審美的、想像的、藝術的更廣義上的知識。他近乎完美地將知識、教育、藝術、審美融合在一起，不僅給我們提供了美的藝術享受，而且還解決了幼兒許多具體的難題。他的每一本書都是幼兒的一種需求，這種細緻的關愛的廣博程度使許多作家望而卻步的。

    《中華讀書報》 2002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