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璀璨耀棋壇

    和許多人的童年一樣，諸宸也有過很多很多的夢想。她從小就認為自己會成為偉大的人，也許是女總統，也許是著名演員。機緣巧合使她做了棋手，於是她就夢想成為世界冠軍。這個夢很長，仿佛有10多年的跨度；這個夢似乎又很短，一切情景依然鮮活。

    在諸宸7歲上學的前一天，偶然邂逅西洋棋，從此她的一生就跟西洋棋結下了不解之緣。

    5年後的1988年，諸宸入選浙江省隊和國家集訓隊。這年夏天，她參加了在羅馬尼亞舉行的“兒童與和平”世界少兒錦標賽，與來自6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250余名小棋手同場角逐，最終以9勝1和1負的成績摘取女子12歲組的桂冠，成為我國第一位西洋棋世界冠軍得主。當時的國際棋聯主席坎波馬內斯特地給12歲的小諸宸發來了賀信。

    這位溫州小姑娘從此步入職業棋手生涯。1990年，諸宸獲得全國女子乙組冠軍；兩年後，在全國女子甲組賽中，諸宸又相繼戰勝了彭肇勤、秦侃瀅、王頻這三位入選世界八強的選手，首獲全國冠軍，那年她還只有16歲。1994年是諸宸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豐收年”：5月再獲全國冠軍；6月獲亞青賽冠軍；9月獲世青賽冠軍，同時成為女子西洋棋特級大師；11月在奧林匹克世界團體賽中，諸宸以8勝1和的戰績為中國女隊奪得銅牌做出了貢獻。1996年，諸宸的收穫更大：5月她第三次奪得全國冠軍；9月在奧賽中以9勝2和2負的成績摘走第二塊金牌，並幫助中國女隊更上一層樓首獲亞軍；11月她以11勝2和的創紀錄勝率（領先亞軍2.5分）第二次奪得世青賽冠軍。僅僅在半年內，她的等級分暴漲110分，從而進入世界強手的行列。

    作為大學生的諸宸，新的突破最先來自奧賽。1998年在第33屆奧賽上，中國女隊首次奪冠，在13輪比賽中，諸宸上場11次，取得了5勝6和積8分的成績，與隊友王蕾同為隊裏的主力得分手。諸宸同時還獲得了本屆奧賽最佳女棋手獎和第二塊金牌，成為賽場上最耀眼的明星。

    棋子結情緣

    幾年前，還不是名將的諸宸出國比賽的機會極少極少。1994年初，她終於盼來了參加亞洲女子青年賽的機會。在馬來西亞，因為穆罕默德阿爾墨迪亞奇的出現，她的人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這位被諸宸認為“不會下棋的人”卻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實際上“不會下棋的‘判決’完全是‘誤判’”，因為“在我的印象中，阿拉伯人是不可能會下棋的”。這次，諸宸為她的大意輕視而付出了代價。

    他們之間橫亙著一道橋梁，這道橋梁就是棋盤，但他們是對手。在和穆罕默德對弈前，諸宸已在快棋賽上連挫幾名男子西洋棋大師從而令人刮目相看。在第四輪比賽中，她遇到了來自西洋棋“沙漠”卡達的年輕人穆罕默德，輕敵導致了諸宸的失敗。她責怪自己為什麼會輸給一個“不會下棋的人”。

    這位阿拉伯小夥子沒給諸宸留下半點兒好印象，儘管他外表斯文秀氣，全然沒有阿拉伯人特有的英武，但“我對他的第一印象簡直是糟糕透了”，“沒有誰甚至我自己都沒能料到，他竟然會成為我的丈夫。”

    有人説過，夫妻間在很大程度上存在著互補性。第一個見面禮是諸宸給穆罕默德的，因為她失敗了，而他卻取得了勝利。第二次見面“局勢”則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們這次不是對手，但穆罕默德卻給諸宸的內心帶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她突然意識到他是一個不尋常的人。

    那是一個初夏的傍晚，碧波盪漾的游泳池，蔥綠清新的灌木叢，一個醞釀美好情感的環境。諸宸靜靜地坐在藤椅上放鬆，遠處的游泳池邊坐著傷感無語的穆罕默德，此時他正籠罩在失敗的陰影之下，他憂鬱的樣子深深打動了諸宸的心。

    第二天，諸宸順利地摘走了亞洲女子青年冠軍，而且空前絕後地領先亞軍2.5分。在眾多的祝賀者中，諸宸終於等到了穆罕默德。“他似乎很健談，跟我聊了很多話題，翻譯和我都認為他很幽默，而且笑起來特別英俊。他告訴我，9月在巴西將舉辦世界青年錦標賽，非常希望我也能去參加。”

    當時諸宸還從來沒有聽説過有“世界青年錦標賽”的存在。回國之後她就向領導提出自費去參加比賽的申請。當時國家開展西洋棋運動的經費非常有限，即便是較為重大的國際比賽大都也是由參加棋手自己負擔全部費用。和前兩次出國比賽一樣，諸宸和父母又開始在家鄉溫州化緣。諸宸的母親沒日沒夜地奔波，終於湊夠了10萬元的經費（供諸宸、贊助者和翻譯三個人的花銷）。好在諸宸沒有讓他們失望，從巴西捧回了冠軍獎盃。

    就這樣被征服

    那年夏天，諸宸感到自己與穆罕默德必須對感情做一個交代。他們之間有許多共同的特點，比如愛做夢，比如愛下棋。但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障礙也很多，無論是語言、文化、信仰抑或是其他，距離是相當大的。在卡達人看來，諸宸配不上穆罕默德———他與皇族沾親，是卡達惟一的西洋棋特級大師，又是“阿拉伯20世紀最佳棋手”；中國人則認為穆罕默德配不上諸宸。雙方家人都持反對意見。“更重要的是，我們一直聚少離多，維繫感情的代價太過高昂。”為此，諸宸曾經考慮過放棄，但終究沒有那樣的勇氣。

    “穆罕默德説，既然代價太高昂，不如兩個人一起來分擔。我想，漂泊這麼久，也應該有一個著落了……就這樣，我們悄悄地結婚了。消息沒有公開，我們不能再讓自己或者家人有更多的壓力了。我和穆罕默德似乎是一隻置身暴風雨中的小船，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夠挺過去。”在這樣的矛盾與衝突中，諸宸和穆罕默德締結秦晉之好，而且感情進一步升溫。雖然兩人都不會也不懂對方的語言，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們彼此之間的交流，因為兩人都可以説流利的英語。“他對象棋很投入，這一點我們十分相像。平時在一起的消遣也是下棋，下快棋，當然是我輸得比較多。”諸宸這樣評價她的夫君。

    感情上是一隻小鳥！

    巴西世錦賽上，諸宸每日比賽拆棋要花掉六七個小時，強度極大，她的身體原本就不強健，能撐到最後，完全是由於眾人的支援還有她性格中的韌性，穆罕默德的關心更給了她一種全新的感覺，“比賽時有親人在感覺非常不一樣，能得冠軍有他的因素。”諸宸輕輕説道。這位高鼻梁、絡腮鬍、長得十分帥氣的卡達小夥，頭髮梳得一絲不茍，俊朗中透著秀氣。據説，當時他與諸宸是形影不離，但基本是保持“半步”的距離跟著妻子，地地道道的亦步亦趨，那情景簡直讓人羨慕得要死。有教練向記者揭秘：“在諸宸比賽期間，穆罕默德似乎比自己比賽時還緊張，特別是到了後來，他常常焦急地遛來遛去，他當然懂棋，但每次都來問中國棋手：你看諸宸的形勢如何？他自己好像不敢判斷了。”

    諸宸非常認同彼此的星座，“大概都是雙魚座的原因吧，他最能理解我的夢，能讓我展現最真實的一面，甚至能捕捉我最細微的情緒變化。有時候我想，如果穆罕默德是一個中國人那該多好，隨後就笑自己傻，即使是一個中國人也未必能像他那麼了解我。”

    200l年的上半年，成績不很理想的諸宸選擇到卡達去尋找心靈上的撫慰。這是到目前為止，她惟一一次去卡達，其餘的見面都是穆罕默德到中國來。在那裏，諸宸得到了身心的徹底放鬆與療養。“暫時拋掉所有的煩惱，每天都到海邊去玩。以前，我只知道訓練，即使過年過節也不曾真正地放鬆過。而在卡達，我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仿佛又做回了從前自由自在的小鳥。”

    退一步海闊天空

    任何一個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在諸宸最為脆弱的時候，除了父母、教練、老師的關懷之外，還有那個叫穆罕默德的阿拉伯小夥子默默的支援。於是，他順理成章地走入諸宸的生活。溝通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從此他們開始為電信局作貢獻，電話費帳單直線上升。

    1999年夏天，謝軍和加麗婭莫娃在俄羅斯喀山和中國瀋陽進行了兩場角逐世界冠軍的顛峰之戰。受中央電視臺之邀，諸宸擔任了直播講解，由於時差關係，工作要到淩晨2點才能結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感覺特別敏銳，我用心地看著謝軍下棋，突然意識到，她的毅力和堅強是多麼的了不起啊！也只有她才能把握住機會，才能鑄造輝煌的奇跡。而我是如此的多愁善感，也許永遠無法成為世界冠軍。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繼續走下去，因為放棄只能讓我更難過。”

    由於國際棋聯組織工作上的問題，自1995年以後，就再也沒有舉辦過世界冠軍賽預選賽。諸宸默默地等待著，同時也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比賽能夠早日到來。風華正茂的她，如何能夠接受命運的冷落呢？

    2000年，時間翻到了新千年的第一頁，諸宸的等待終於劃上了休止符。國際棋聯將世界冠軍賽改為淘汰賽制的世錦賽，比賽週期大大縮短，激烈程度卻大大提高。11月在土耳其，諸宸的狀態非常好，她不僅衛冕了女子團體世界冠軍，還榮膺“最佳女棋手獎”。在12月，還來不及徹底恢復體力的她，又滿懷期待地奔赴神秘古老的印度，開始新的征途。在新德里，諸宸只想著一件事，就是奪取一頂屬於自己個人的桂冠。這個念頭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和穆罕默德重逢的喜悅都在不知不覺中被沖淡了。

    “五年寒暑的等待、新婚卻不能宣佈的苦澀、自己的雄心壯志，都在心裏積蓄著、翻騰著，想要迅速地爆發，我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下參加的新德里世錦賽。但命運卻常常捉弄人，我居然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那天，穆罕默德也遭到了同樣的打擊。那天夜晚，我們倆無言對坐，任失望和痛苦咬嚙著我們的心，終於知道黑夜是如此的漫長！”

    “回國後，我找來清華的朋友，聊了許多次。他們的理性和經驗，給了我許多安慰。我漸漸地想明白了，生活的真相往往就是如此。冠軍並不代表一切，即便它是我一輩子的夢想，即便我有能力有實力，可有些事還是很難圓滿的，我需要的是：一種輕鬆的心情。所以，當我在宣紙上寫下：“‘退一步海闊天空’七個字的時候，終於領悟到了某些不尋常的東西。”

    其實我很脆弱

    諸宸在24歲時就成為了新娘，對很多人尤其是運動員來講，這個年齡結婚有些太早了。對此，諸宸非常實在地回答：“法律規定女子20歲不就可以結婚了嗎？我並未違法啊！對於大城市的女子來説，24歲結婚是早了些，可對於小城市或鄉村的女子來説，24歲不結婚已經很恐怖了。”

    作為一名職業棋手，獨步江湖的日子肯定是非常艱苦的。在刀光劍影中，説到動情處，談起結婚的動機，諸宸説：“棋盤上的戰鬥非常殘酷，我的感情又非常脆弱，屬於多愁善感型，輸棋時特別需要別人安慰。”她還拿常昊舉例説，“棋手在比賽中往往要經歷勝負考驗，心理有時是很脆弱的，需要有感情依靠。常昊23歲就結婚了，我們的情況也是這樣，穆罕默德出現了，關鍵時刻他扶助了我脆弱的情感，使我變得堅強。在這次世錦賽上，穆罕默德特別‘賢惠’，他不但始終陪伴著我，而且做了很多後勤工作。比賽雖然激烈，但我的心情卻十分愉快，婚姻的幸福使我的棋下得更好了。雖然他的家庭和我的家庭都不贊成這門婚事，但我們感覺非常幸福。”

    未來的未來

    諸宸是記者所見到的運動員中覺悟較早的一個。她頭腦極其冷靜且聰明，很早就開始考慮自己的學業問題。

    學業是諸宸與象棋緊密結合的另一方面。在清華大學就讀受益匪淺的諸宸感受很深：“我所學的很多東西都能和象棋結合起來。學業上的進步為我棋力的提高提供了素質上的保證，清華的學風非常純正，總給人一種積極向上、自強不息的力量。對於一名棋手來説，“這一切非常重要！”

    在棋界小有成績之後，一直渴望讀書的諸宸開始琢磨如何充實自己。1995年9月，諸宸進入清華大學讀書。當時能夠進清華還是有點運氣的成分，清華大學的老師到溫州去招生，在教育局工作的母親近水樓臺先得月，於是諸宸被選進了清華這所著名的高等學府。

    現在，諸宸已在清華大學度過了六年學生生活，“我非常幸運能在清華讀書，我覺得這是世界上一塊難得的凈土。我想爭取在今年7月修完所有的學分，然後能繼續讀碩士，讀博士。至於今後幹什麼，我還真沒怎麼好好想過，現在還很迷惘。不過我還是喜歡下棋。棋是我的生命所在。”

    了卻了世界冠軍的心願，諸宸戾下一步還有什麼打算呢？“雖然拿了世界冠軍，但我的技術還需要不斷提高。”她説，“我希望今年能和謝軍一起，並肩捍衛奧賽的團體冠軍。”“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但環境、時間都會對他的想法或理想産生阻礙或推動。哪一個人都不是簡單存在的，他要受到很多情況的限制。”這就是諸宸理性的那一面。（摘自《與50位當紅名人談情説愛》，新華出版社2002年5月出版，本文作者 代剛。）

    《中華讀書報》2002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