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而陌生的南方都市人——讀《失重歲月》  
李國文

     梅毅的新作《失重歲月》(文化藝術出版社2002年出版),給了我一種閱讀上的愉悅。這位作家向我展現了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世界,和一些不完全熟悉的人物。因此,我是以一種求知的急迫感,一口氣讀完了這部精短的長篇小説。

    梅毅眼睛裏的世界,對我來講,是絕對陌生的,因而我感興趣;而他筆下的人物,有我熟知的人性上的那些共同的一面,也有到我這個年紀上,已經與正當年的一代人,在認知和判斷上,顯得生疏以至歧異的一面。這也正是我一直希望了解的。

    感謝他的小説,使我能夠走進十分隔膜的這群人中間。梅毅挺會講故事,也會給人物寫生動有趣的小傳,抓住細節,要而不繁,三筆兩筆,就將人物勾勒出來。而且,他的語言風格,也頗有個人色彩,冷峻的嘲誚,幽默的諷刺,引經據典的聯想,思路跳躍得如蒙太奇那樣斷續而又連貫,都讓我感到新奇不俗。

    正是這些遊移不定,紛至遝來的筆墨,使我知道這些人這些年在做些什麼,在想些什麼,知道這些人的得和失,以及得和失的原因。於是,我明白了,我們都處在這個變化的時代當中,變是一種必然,有的和緩地變,有的急速地變。而來到南方城市這個特殊環境裏的這些人,要按全新的遊戲規則重新安排自己,那變化就更劇烈。

    這些人,很像越過太平洋那條國際日期變更線的乘客,不是多了一天,就是少了一天,因為這種時差,便有各式各樣的反應。有的睡著像醒著,有的醒著像睡著,該睡的時候清醒,該清醒的時候犯困。這種尷尬狀態下,便陰陽顛倒,黑白不分,便笑話百齣,醜態畢露,便良知迷失,惡性迴圈,便頹唐怔忡,行屍走肉,即使警醒如小説主人公者,也有無法適應從昨天一步邁進明天的時差感覺。“失重歲月”,是對這些人所作出的最形象的一個譬喻。

    我還是在那個城市發展初期,曾經逗留過一些日子,儘管小説中很少對這座城市的繁榮盛況作太多的敘述,然而,通過作者那一幅幅人物畫,那畫面上的背景,使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然而又全然陌生之感。

    梅毅先前出版過一部題名《白領青年》的小説,看來,他非常熟悉他周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的筆,也善於將這些人置放在財富面前,如同淬火一樣,人性的真善美和假惡醜,立刻在鐵砧的錘鍊下見出分曉。讀他的這部長篇,儘管人物眾多,頭緒複雜,由一個人的歲月聯想,像串糖葫蘆一樣,展現出現代都市的風貌,現代都市人的神采和現代都市的生活節奏。

    我覺得作者用嫺熟洗練的語言、簡潔白描的手法、思想新穎的觀點、自然真實的精神寫出來的這部作品,表現出他堅實的生活功底和創作實力。《失重歲月》是一部值得一讀的小説。但是,我認為這是作者的初試鋒芒之作,作者若是完全展開他的手筆,將更豐富的、更多彩的、視野更開闊的、縱深更廣袤的內容包涵進來,那麼這部作品一定會更厚重、更具時代特色和歷史價值。

    

    《人民日報 . 華南新聞》 (2002年04月08日第三版)

    









版權所有 中國網際網路新聞中心 電子郵件: webmaster @ china.org.cn 電話: 86-10-683266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