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鳴:對蔣寅《寧楷與〈修潔堂集略〉》一文的兩點看法  
王廷信

    近讀蔣寅先生《寧楷與〈修潔堂集略〉》一文(見中國網2001年12月29日《紀念吳敬梓誕辰300週年學術論文專集》),感到有兩點值得商榷之處:

    第一,蔣文説:“頃讀寧楷《修潔堂集略》,見若干與吳敬梓有關的詩文未收入李漢秋編《儒林外史研究資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也未見陳美林《吳敬梓評傳》等研究專著徵引,似乎不為學界所知。”

    李漢秋先生的《儒林外史研究資料》作為“資料集”未曾提到《修潔堂集略》,也許是他當年編輯資料集時未曾看到寧楷的這部著作。但陳美林先生的《吳敬梓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則曾專門提及《修潔堂集略》。陳先生説:“寧楷字端文,一字櫟山,江寧人。幼年孤苦無告,曾于市中賣卜,而得知于縣令張嘉綸,方始專心於治學,著有《修潔堂集》。”(《吳敬梓評傳》419頁)另《吳敬梓評傳》“人名索引”在其“歷史人物”部分專門開列過“寧楷”及其在《吳敬梓評傳》中出現的頁碼。(《吳敬梓評傳》551頁)可見陳先生對《修潔堂集略》還是有“所知”的。當然,蔣寅先生是説“與吳敬梓有關的詩文……未見陳美林《吳敬梓評傳》等研究專著徵引”,但陳先生的《吳敬梓評傳》不是“資料集”,而是一部學術著作。就常識而言,撰寫有關吳敬梓研究的學術著作,並不一定要把所有與吳敬梓相關的材料毫無取捨地遍加徵引。而蔣先生由“未見徵引”便得出“似乎不為學界所知”的結論顯然有點倉促。

    第二,寧楷《修潔堂集略》中有關於吳敬梓的一首詩,該詩云:

    空羨揚州好墓田,斷魂寂歷返江天。煙花不待愁三月,雲笈何嘗補七籤(贈君方欲注《雲笈七籤》未果)。

    蔣文根據這首詩得出結論:“吳敬梓晚年確實對道家典籍發生興趣,並不像陳美林先生説的‘直到晚年傳主對釋道並無好感。……舊時代的文人,在自己的理想不能實現時,談釋道就成為一種時髦的避世話題:其中有的真心皈依釋道,也有借談釋説道表達冷寂的心緒。並非真的是學佛修仙。傳主顯然屬於後者’(《吳敬梓評傳》第366,南京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從第一首詩自注看,吳敬梓暮年曾有注《雲笈七籤》的計劃,終未實現。《雲笈七籤》是道教最重要的典籍之一,涉及道教各方面內容,注此書無疑是需要有充分的知識準備的。吳敬梓能注《雲笈七籤》,説明他對道教的確有過潛心研究,而這種研究可以想見在很大程度上是基於某種觀念的認同的。”這種推論也有邏輯上的錯誤。因為吳敬梓晚年“欲注《雲笈七籤》”,“對道家典籍發生興趣”並不意味著他便信仰道家思想,不意味著他“在很大程度上是基於某種觀念的認同的”。“註釋”是一種研究行為,無論怎樣“潛心”、怎樣“需要有充分的知識準備”,都還是為了“研究”本身,而非為了“信奉”。否則便不是學者,而是教徒了。我們認為,再積極的研究行為都無以證明研究者對研究對象的信奉。中國歷史中有許多“佞悻列傳”,這些列傳也是在史家廣泛蒐集材料、潛心研究的基礎上撰寫的,但我們還無法根據這個事實推導出史家們在觀念上對佞悻們的認同。另外,吳敬梓晚年對道家典籍的興趣與他對道家的興趣是兩碼事。蔣寅先生在文中以“道家典籍”替代“道家”,犯了邏輯上“偷換概念”的錯誤。況且,即使是對道家本身感興趣,也不能把“興趣”作為“信仰”的充分原因。我們知道,許多道教的著作都不一定是認同道教觀念的作者撰寫的。任繼愈先生是一位著名的宗教研究專家,他主編過《中國佛教史》、《中國道教史》,也許他對佛教、道教都有興趣,但我們不能據此而認為任先生既信奉佛教,又信奉道教,或者説是“基於某種觀念的認同”才主編這兩部著作。相反,任先生是一位典型的唯物主義者。所以,我們還無法依據吳敬梓曾“欲注《雲笈七籤》”,便草率“想見”他對道家思想觀念的“認同”。至於吳敬梓是否信奉道家思想,我們在此不必重復論證,只要認真讀一讀吳敬梓的著作,認真看一看陳美林先生的《吳敬梓和釋道異端》一文(見《文史哲》1981年5期)即可明瞭。

    中國網 2002年3月20日

    


紀念吳敬梓誕辰三百週年學術論文集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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