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中國經濟在今年上半年又有新一輪的過熱，為什麼投資增幅達到40%多……經濟學家樊綱在出席“信用對話：銀行評級國際準則與中國”論壇時，以一連串的問題揭開演講的序幕。

在他看來，中國的銀行信貸規模超常增長的原因，既來自於中國的銀行體制特殊性，也與市場經濟一般規律有關。他反問，中國沒有了國有銀行、國有企業，真正實現了市場經濟，是不是就不會出現經濟波動？他認為，一些有關中國如果是真正的市場經濟國家，就不會有宏觀過熱現象的觀點有失偏頗。

樊綱現為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教授、中國經濟體制改革會副會長、中國改革研究基金會秘書長、國民經濟研究所所長；近年來主要研究領域為宏觀經濟學、制度經濟學暨“過渡經濟學”。並受政府委託進行研究，就各种經濟政策問題向政府各部門、各地方政府提供諮詢、建議，近年來被世界銀行等多個國際組織聘為經濟顧問。

貸款高速增長的原因

為何又會出現銀行貸款高速增長的問題？社會上的一種看法認為，是因為最近幾年銀行希望稀釋壞賬。銀行盡可能多地發放貸款，試圖通過加大不良資産率的計算分母來達到稀釋壞賬的目的。但樊綱對此不以為然，他認為，貸款高速增長，主要還是經濟形勢由冷轉熱後，轉變了銀行對經濟的預期，從而加快了信貸投放速度。

在他看來，加快貸款投放以稀釋壞賬的説法存在悖論。樊綱認為，引發信貸快速增長可能會有一些體制因素，但主要是經濟因素。

樊綱進一步解釋，在一個市場經濟體裏，普遍存在一個問題，就是當高漲期來臨，當人們對市場、投資前景的預期普遍發生變化，且普遍進入樂觀狀態時，銀行也會受到這種樂觀或過度樂觀情緒的影響，從而加大它的信貸投放。

在樊綱看來，中國銀行業的體制問題有其特殊性，但金融隨著經濟過熱卻屬於金融機制和一般市場經濟條件下普遍存在的情況。沒有這種預期的改變，銀行突然從“借貸”轉為“熱貸”是不可想像的。必須看到的是，沒有哪個真正的市場經濟體能夠避開經濟波動，這十分正常，也是宏觀調控存在的前提。同時更需要指出的是，往往經濟出現過度的高漲，就必然會導致衰退，而衰退的過程中，銀行壞賬增加在所難免。

樊綱指出，中國的銀行體制確實存在很多問題，但我們現在強調信貸過熱緣于經濟過熱，僅僅是希望更正一些觀念——即使沒有了國有銀行、沒有了國有企業、中國真正實現了市場經濟，那一樣會出現經濟波動。在這裡，絕非是要為國有銀行的體制弊端開脫。

其實，連美國這樣發達的市場經濟國家，也會出現IT泡沫，也會引發經濟波動；我們必須認識到，“市場經濟是會有波動的，其本身具有風險”。

認識中小企業貸款難

今年以來，中國政府實施了緊縮的宏觀調控政策，其手段之一是緊縮信貸。6月，信貸投資增長速度已經降到了16.3%，這其中行政手段發揮了很大作用。由此也引起各界人士很多不同的説法，最普遍的是：緊縮的宏觀調控政策使得大量中小民營企業受到打擊，並加大了銀行風險，銀行壞賬有可能大幅增長。

持這類説法的人士認為，緊縮的宏觀調控政策實施，使得銀行不再給中小企業貸款或追加貸款，中小企業無力完成原有項目，也不能還款，過去的貸款也將成為銀行的壞賬。在他們看來，宏觀調控政策導致了經濟損失。

樊綱並未直接闡明自己的看法。他反問道：“我們換個角度想一想，假如沒有實施緊縮的宏觀調控政策，現在的中國經濟會是什麼樣？下一階段的中國經濟又會是怎樣？”

根據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的歷史經驗，經濟過熱之後，跟隨而來的是經濟崩潰、經濟危機。

可以想像，如果沒有今年初開始的緊縮性宏觀調控政策，下一步，更多的中小企業會倒閉、會垮臺。

宏觀調控目標尚未達到

是什麼造成這些風險？在樊綱看來，這是經濟波動本身造成的風險，是經濟波動本身導致銀行貸款的加大，而宏觀調控政策通過熨平經濟的波動，減少了經濟風險。

讓樊綱遺憾的是，因為宏觀調控政策已經發揮效用，而使隱藏的危機沒能變成現實——人們沒能看到不調控將産生的後果，於是很多人——媒體、學界等開始否定今年以來的宏觀調控政策，甚至普遍對其質疑。樊綱指出，如果不進行宏觀調控，如果企業界現在不受點小的損失，待到經濟熱度已經過高，再調控為時已晚的時候，中國的經濟損失，肯定遠非現在可比。

他説：“我個人對這次的宏觀調控比較樂觀，這是因為此次採取的行動比較早，不像上世紀90年代初的時候，經濟過熱近兩年才開始實行調控措施。我之所以判斷中國經濟能實現軟著陸，就是因為中國早早地開始了緊縮性調控，使經濟的風險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控制。”

樊綱最後強調，目前宏觀調控的目標還沒有達到，從全國性電力供求依舊緊張的情況就不難看出，經濟的緊張關係還沒有得到調整。但他樂觀地預期，在今年四季度，宏觀調控的成果將比較明顯，這意味著三四季度將可獲得進一步調整政策的餘地。 （鄧妍）

財經時報 2004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