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亞太地區來説，近幾年可以説是禍不單行。1997年突如其來的金融危機，曾一夜之間使這些本來生機勃勃的“小龍”、“小虎”們陷入了衰退之中，經過幾年痛苦的掙扎，大部分國家和地區終於從1999年起開始出現一絲轉機。但就在他們雄心勃勃迎接經濟復蘇之際，迎來的卻是又一場更大規模的危機：恐怖分子襲擊了亞太各國家和地區賴以實現經濟復蘇的美國。隨世貿中心大廈倒塌的，還有投資者和消費者的信心，以及很多亞洲國家和地區在新世紀之初走出低谷實現經濟復蘇的夢。
早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之時，就有美國專家發出了一旦美國倒下，誰能拯救美國的警告。這句話的潛臺詞是雖然亞洲國家和地區發生了金融危機，但他們可以依靠國際社會的幫助，尤其是美國經濟的穩定來度過危機，這一點現在來看基本是事實。雖然這次襲擊並沒有動搖美國經濟的根基，美國沒有真正倒下，即便如此，這次事件對亞太地區的經濟仍然會産生深遠的影響。
1．股市劇烈動蕩，投資者信心受到重創
從9月12日起，全球股市都對前一天發生的襲擊事件做出強烈反應。由於港元與美元有聯繫匯率，美資基金瘋狂售，造成恒生指數在12 日開盤後一度急挫1247點，跌幅達12％，收市時仍跌923點，創32個月來的新低。襲擊事件發生就前一直被輿論擔心將會跌破10000點大關的東京日經指數也急劇下挫，跌破了萬點心理大關並創1984年以來的新低，同時也使日經指數自1954年以來首次低於道瓊斯指數。亞洲其他股市也都出現不同程度的下挫。新加坡、漢城、馬尼拉等地股市的跌幅在4.07％－7.42％之間。在13日世界各中央銀行緊急向股市注入1200億美元資金以後，亞洲股市總體趨向平穩。除休市一天的台北、曼谷等股市重新開盤後出現下挫，日經指數走平，恒生指數則上升了1.25個百分點。而受爆炸影響休市的紐約股市17日重新開盤後，道瓊斯指數一路下跌，到20日已經下跌了1229.30點，跌幅達12.8％。
雖然股市的下挫是對突發事件的正常反應，但從道瓊斯指數的持續下滑看來，襲擊事件從兩個方面動搖了投資者信心：爆炸已經使紐約乃至整個美國成為投資者心目中的“恐怖地帶”；同時，襲擊事件對美國的銀行、金融、證券、保險、航空、運輸、貿易、港口等多個部門的重大打擊，使投資者感到美國經濟前景暗淡。雖然美國國會已經為戰爭和救援批准了400億美元的預算，為民航業注入150億美元，並建議為重建進一步減少稅收和增加開支1800億美元。但面臨美國即將發動的報復性戰爭引發的更大的不確定性，估計這些措施在短期內很難發揮穩定投資者信心的作用。而信心的危機必將通過對消費和投資的作用影響到東亞。
2． 美國消費下降，將直接影響東亞的出口
恐怖事件造成的信心危機的一個直接影響將是消費的萎縮。目前，如何刺激消費是美國面臨的最大困難，安全的威脅、大面積失業造成的壓力以及股票市場大幅縮水後的逆向財富效應都將使人們減少消費，估計三季度消費將下跌0.8％，很多人都開始擔心由消費引起的衰退。
近幾年東亞向美國的出口一直佔這一地區總出口的1/4左右，其中日本和中國各有1/3和1/4的商品出口到了美國，因此，美國市場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對東亞造成重大影響。特別是那些內部市場有限，對外依賴很強的經濟，受到的打擊將會更加嚴重。對香港特區來説，首先面臨的就是耶誕節訂單的減少，同時旅遊收入可能會損失10多億港元，而且就業壓力加大。看來一向都在美國經濟復蘇後才會出現轉機的香港經濟這次也很難走出以往的慣例。
台灣的電子産業僅因爆炸後幾天的停運就損失近5億美元，而整個電子産業的復蘇也被迫推遲到明年二季度以後。另外，台灣資訊産業也將衰退15％。根據台灣方面的估計，明年經濟將由增長4％放慢0.2－0.5個百分點，下降為3.5％－3.8％。同樣以出口電子産品為主的新加坡情況也基本類似于台灣。南韓也已經感到了出口的壓力，南韓總理金大中日前公開承認，對高度依賴世界經濟的南韓來説，這次事件勢必造成嚴重衝擊。
日本的今年出口一直出在下降中，8月份日本貿易順差更是同比減少了47.2％，美國作為日本的第一大出口市場，這次爆炸事件必將使日本的貿易狀況更加惡化。持續低迷了十多年的日本經濟看來還要繼續走低一段時間。
中國的出口同樣會受到很大打擊，儘管中國經濟今年仍會實現8％左右的增長，但這會使外貿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在本已不高的水準上進一步下降。
3.爆炸事件會影響國際投資的數量和流向，國際投資會進一步減少
根據聯合國在事件爆發前的一項預測，由於跨國並購的減少，明年全球跨國資本流動將會大幅下降，其中流入亞洲的資本將從1400億美元減少為1250億美元。而這次事件造成的信心危機將會使國際投資進一步減少。這對急需外資的東亞地區來説無疑是一個糟糕的信號。
但另一方面，美國受襲擊後國內環境動蕩不安，使美國作為國際投資者樂土的地位發生動搖，不僅新的投資會更加小心的選擇更安全的目的地，而且會出現美國資本向外轉移的可能，根據估計在投入美國的至少6萬億美元中，即使只有10％撤出就是6000億美元，其中大部分更可能會流向歐洲，但總有一部分會選擇東亞。預計流入亞洲的資金也可能延續去年的趨勢，更多地流入東北亞地區。這也是一些人認為中國投資會出現增加的部分原因。但對這種情況只能持謹慎的樂觀，因為儘管從表面看來中國成了國際資本理想的目的地，但由於影響國際投資的因素十分複雜，實際的進展還有待觀察。當然，在全球跨國投資減少的情況下，如果美國的外資流出，我們就可以通過我們自身的努力，吸引一部分過來，這將有助於中國保持外資流入，為我國的“十五”計劃和西部大開發提供更充足的資金。
4．油價的走向將直接影響亞太地區未來經濟的發展
恐怖事件發生後，全球油價大幅上漲，已經有人預測油價很可能會上漲到每桶35－40美元。油價上漲對亞太的很多國家和地區都將造成重大打擊。亞洲華爾街日報的一篇文章認為，油價上漲50％，可能會使南韓經濟增長率有5％下降到2.6％，使泰國經濟增長率由4下降到1.8％。
油價的影響更取決於美國即將發動的報復戰爭。如果美國能在短期內達到目的，最好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話，情況可能會逐漸好轉。但目前來看，美國很可能會陷入戰爭中。果真如此的話，儘管歐佩克的一些産油大國沙烏地阿拉伯、委內瑞拉等都表示在必要的情況下會增加産量，以平抑油價，油價仍將會失去控制。而東亞國家和地區大部分能源利用多年沒有改善，並且大都沒有石油儲備，對外能源依賴很強的日本和台灣的儲備也分別只有90天和60天，面對布希總統發誓要對恐怖勢力進行的“長期鬥爭”，這點儲備顯然只將是杯水車薪。
因此，油價問題對東亞將是一個巨大威脅，一般説來，東亞地區對油價反應有近一年的滯後期，所以，如果油價上漲，這一地區明年經濟增長率將大幅放緩。
總結來看，襲擊使美國經濟復蘇推遲，也必將使亞太地區經濟的復蘇拖後。爆炸發生以後，儘管美國總統布希一再強調美國經濟的基礎沒有被動搖，美國的經濟基礎依然強勁，而一直被認為是美國經濟掌舵人的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在事件發生後首次公開的評論也認為恐怖事件的影響是短期的。但在大部分美國人驚魂未定的時候，這種説法無論如何都帶有一種穩定人心的樂觀成分。實際上，對美國已經持續疲軟了一年多的美國經濟來説，不僅第四季度實現復蘇的預期化為泡影，而且根據美國藍籌經濟指針公司的一項調查顯示，很多經濟學家認為美國經濟將在第三和第四季度出現0.5％和0.7％負增長，這將意味著美國經濟進入實質性衰退。
東亞地區除中國今年能繼續實現8％左右的經濟增長外，泰國政府也宣佈可以實現1.5％－2.0％的增長，但對其他大部分經濟體來説，情況可能會糟糕許多。日本的復蘇只能繼續向後拖。台灣當局已經將今年的經濟增長率有－0.37％下調到－1％，而將復蘇的希望推到明年二季度以後。香港的復蘇將直接取決於美國經濟接下來的表現。而對其他大多數剛從1997年危機走出，看到一絲復蘇曙光的東亞國家來説，希望再次破滅了。
當然，這次事件也可能會給東亞帶來一些機遇。美國發生的危機會使東亞國家會調整戰略而將經濟更加轉向區內，更加重視區域內部的合作。這將有助於東亞各國克服目前經濟合作中所遇到的困難，消除分歧，從而更快的推動10＋3的前進步伐，加速東亞的融合。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所）
《中國經濟時報》 2001年9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