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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視南京中華門勞務黑市

    南京市中華門勞務黑市的出現和暴露的問題,是一個帶有普遍性的問題,這一問題的出現是中國從農業社會走向工業社會、農村逐步城市化進程中的一個必然現象。探討研究這一現象,提出相應有效的措施,對於促進農村經濟、發展城市經濟、穩定社會治安、保護農民的合法權益都有著積極的意義。

    凡到南京旅遊過的人,都知道南京有個中華門。這座被國務院批准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始建於南唐擴建於明代、號稱世界第一大的城堡,長期以來以其軍事上的作用著稱於世。

    如今在蘇北、安徽,乃至河南、江西等地的打工仔眼裏,中華門著實不負它古時就享有的“聚寶門”的美譽:在它的東面,無論什麼時候,都會聚集著幾百乃至幾千名希冀能在南京這座大都市找到一份工作的農民工。那麼,他們真的能夠如願以償嗎?今年春節過後,記者把目光投向這裡。

    希望與辛酸的中華門

    2月7日,正是元宵佳節,記者來到中華門,雖然下著小雨,但仍有不少農民工聚集在中華門旁,佇立於細雨中。記者在他們中間穿行,頓時成為充滿希望的目光的焦點,不時有人問:“老闆,用人嗎?”

    但當他們知道是記者採訪時,就散去了。因為他們“要為今天的飯碗操心,沒工夫閒聊”。

    當記者去得次數多了,終於找到了談話的對象。一位面前放著一塊寫有“廚師”二字小牌子的安徽阜陽青年告訴記者,他這是第二次到南京打工了。上次就是在這裡被一個個體飯店的老闆看中,幹了一年多。對找到工作他顯得很有信心,認為這是早晚的事,“南京有那麼多的飯館,大的不行,小的還幹不了嗎?”

    一位江西來的農民則顯得信心不是很足。他告訴記者,他這是第一次到南京。今年春節,他有個在南京打了四年工的同鄉回家,帶回不少錢,把房子也修了一下,現在又把老婆帶來了,準備給別人當保姆。就是因為聽這人介紹,説南京的中華門好找工作,於是他也來了。不過,他也知道謀職的不易,他的那個老鄉就先後幹過裝卸工、環衛工以及給商家送貨。最初每月只掙200元,現在才好點。不過,家鄉確實是人多地少,“閒著也是閒著,出來碰碰運氣吧”。

    可是,他們的運氣怎麼樣呢?2月底,記者再次到中華門時,發現這裡的農民工已經由月初的數千人減少到最多不過千把人。是找到工作了嗎?

    “哪兒啊,是堅持不下去了。”來自安徽桐城的一個姓劉的人告訴記者,他在這兒已經近一個月了,颳風下雨都不敢離開。可是,一個月下來,和他一批來的同鄉,只有很少的人找到了工作,大多數都已經回家,他也堅持不住了。“住得再差也要一二十元,吃得再省也要5元,帶來的錢花得差不多了,不走怎麼辦?”

    但是,就在許多人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仍然有人風塵僕僕地往這裡趕。一個四十多歲模樣的漢子告訴記者,春節後他已經先後去過天津、濟南,今天剛到南京,聽説中華門好找工作,他就直接來這兒了。

    黑市的形成與演變

    據了解,中華門“勞務黑市”大約形成于1996年春節。

    這裡原來有一個掃帚巷勞務市場。由於有大量外來務工人員流入,影響了勞務市場的秩序,有關部門就把這個勞務市場關閉了。結果,求職打工的外地農民就紛紛轉移到附近的長干橋、中華路以及中華門城堡東側的市民廣場,直接同僱主私下交易,從而形成了這個市場。經過6年的風風雨雨,這裡不但在南京市有名,而且在周圍地區也聲名遠揚,安徽、蘇北、河南、江西等地的不少農民知道中華門有個自發的勞務市場,揚州、鎮江、常州等地的一些個體老闆也常常來這裡尋找廉價勞動力。有人初步測算,每年這裡務工人員的流量至少達二三十萬人次,已經成了一個令政府有關部門頭痛的“勞務黑市”。

    説這裡是“勞務黑市”,是因為它無人管理、無人批准,不合法。當然,也就不會有任何招工的審批手續,沒有任何的保障和監督。

    這裡的治安狀況也一直讓人頭疼。據南京市秦淮區公安分局介紹,由於這裡是南京市外來人員最大的集散地,外來人員犯罪十分突出,附近三個派出所破獲的外來人員犯罪案件佔全區的40%,而盜竊、搶劫案件更佔到全區的近1/3和80%以上。這裡還是邊緣服務業,比如洗頭房、桑拿房、歌舞廳從業人員的集散地,甚至不少外地賣淫女也在這裡尋找“務工場所”。

    由於在這裡找到工作的人多為農民工,自我保護意識比較差,很少有簽訂勞動合同的,更不用説辦什麼統籌、保險了,因此侵犯農民工合法權益的事經常發生。這裡甚至還發生過流氓借招聘為名,強姦、殺害農村女青年的案件。

    難以取締的黑市

    既然是黑市,有關部門當然有責任加以取締。據記者了解,僅秦淮區公安分局因為治安原因,幾乎每年都要抽調警力對這裡進行集中治理和取締。但是,每回治理和取締都是警察一來人群銷聲匿跡,警察一走“黑市”捲土重來,取締成果甚至連一天都沒能維持住。

    堵,看來是不行的。那麼疏導教育呢?可以説,南京市有關部門近幾年在這方面也沒少下功夫。如:宣傳在勞務黑市求職權益沒有保障,宣傳國家的就業政策,希望他們參加地方組織的有序流動等等。

    但是,這個勞務黑市就是消失不了。為什麼?記者就採訪結果進行分析發現:首先城市需求是個客觀因素。南京是長江中下游的中心城市,經濟較周圍地區發達,不但近三百萬常住人口的城市需要有人承擔苦、重、臟、累的工作(據説南京市60%的環衛工作已經由農民工承擔了),而且近幾年發展起來的私營飲食業、服務業,以及蓬勃發展的建築業,也需要一批能吃苦的廉價勞動力。而剛剛進城的農民工,正是這種勞動力的重要來源。其次是農村勞動力過剩及從事農業生産收入低。據了解,目前在蘇北大部分地區,農民一年花在田地裏的工夫連一個月也用不了。無事可幹的現實和對富裕生活的嚮往,就促使大量農民涌入南京這樣的大城市。

    應當説,南京市的有關部門是看到了這一點的。他們也在積極地尋找解決問題的出路。比如,就在記者對這個問題進行採訪期間,南京市勞動局就宣佈,他們所屬的11家職業介紹所全面向農民工開放,只要交3元錢(就在記者撰寫這篇稿件時傳來消息,現在連這3元錢也不要了),買一張登記表,就可以入所求職。他們希望通過降低入市的門檻,用疏導的方式解決中華門勞務黑市問題。儘管如此,這些正規的勞動力市場對農民工的吸引力仍然不能和中華門黑市相比。

    難題豈止在中華門

    其實,非法的勞務黑市現象並非只存在於南京,更不是僅存在於南京的中華門。但中華門勞務黑市存在的問題也是許多地方非法勞務市場難以取締的癥結所在。更何況,目前的農民工進城打工已經不是能不能、讓不讓的問題了。據統計,目前常年在南京打工的外地農民大約有三十萬人,而全國3300萬的建築大軍中,農民工至少有兩千萬。顯然,對農村勞動力進城如何管理,確有探討的必要。

    目前在解決民工潮這個問題上,有一種説法叫“有序流動”。確實,如果真正能夠全面實現民工有序流動,像中華門這樣的勞務黑市當然也就無法存身。比如江蘇省通州、啟東、江都等市每年都有以農民工為主體的幾十萬建築大軍在全國各地施工,但從來沒有聽説這些地方的民工成“潮”,原因在於這些地方與鐵路部門可以事先安排計劃,開出直達大慶、深圳乃至新疆的專列。

    但是,應該看到,像這樣的建築之鄉開出的有組織的民工大軍在進城打工的農民中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多數進城打工的農民是沒法事先組織的。比如,南京有上萬家個體、私營飯店和飲食攤點,有上萬外地打工者在這裡就業,他們人數雖多,但高度分散,顯然沒法統一組織。再如,目前城市裝潢業方興未艾,大大小小的裝飾工程公司和包工隊,也使用著大量的農民工,他們也是無法事先統一組織的;還有街道保潔的、商店送貨的、小型的加工業、商業企業的壯工、營業員……

    事實上,在南京中華門勞務黑市謀職的人,恰恰正是把著眼點放在這些地方。你到中華門一看就知道了:少數人面前放著一塊木牌或木片、紙片,上面寫著“木工”、“瓦工”、“廚師”等字樣,這表明,這些人可能粗通這些技術;而其他的人,則純粹是在出賣體力的,更麻煩的是,在中華門勞務黑市上尋找工作的,多數是這樣一些人。正因為他們除了出賣體力便沒有其他謀生手段,他們的文化水準低、法制觀念差、防範意識十分淡薄。對他們來説,進城打工就像在農村打短工一樣,在集市上一蹲,有僱主看中就行。而這樣的打工者在每年的民工潮中絕不是少數。即使他們中有人知道在這裡很難保障自己的合法權益,也會覺得這裡比其他非法職介好得多。

    對這樣一些人,靠驅趕、靠清理或者靠其他源於計劃經濟思路産生的方法都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探尋黑市的出路

    按照發展經濟學理論,勞動力從農村流向城市,本身就是經濟發展的重要標誌;農民工進城,也是中國從農業社會走向工業社會、農村逐步城市化進程中的一個必然現象。而中華門勞務黑市,以及其他地方的非法勞務市場,正是在這一過程中出現的。

    當然,由此而産生的問題的解決,只能通過改革的途徑、通過市場化的手段加以解決。而這,必然和原有的一些管理措施和辦法發生碰撞。比如,根據規定,目前在職介機構求職,除了要有身份證外,還必須有戶籍所在地政府發的外出務工證,結婚的還要有計劃生育證等,諸證齊全。如果説,求職必須有身份證合情合理,但要求有外出務工證,就值得商榷了。

    這些證明對那些有序流動的建築大軍來説,問題不大。據通州市建築總公司介紹,他們每年要有7萬建築大軍到工地施工,每年一過春節,他們就會派專人在各鄉為即將隨施工隊外出的民工辦理外出務工證。

    但是,對那些在中華門勞務黑市謀職的人來説,這個要求就過高了。據記者在現場調查,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務工證。南京市勞動力市場的一位負責人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們在向農民工開放的第一天,有一百多人前來求職,只有一人有務工證。這些人普遍沒有務工證的原因有兩條:不知道要辦務工證;知道,但怕花錢。因為他們出來就是要掙錢的,沒幹活就要先花錢,對他們來説是不可想像的。況且,要取得務工證,要花的可能還不僅僅是辦證費用。一位安徽的青年就對記者訴苦:不辦證還好,一辦證,鄉里、村裏還要收務工管理費。

    那麼,這個務工證在管理外來務工人員上有沒有用呢?有關人員的回答是很難説。公安機關辦暫住證要的是身份證,而勞動部門很難説出它的積極意義。而農民工普遍認為,如果辦了這個證,地方政府能夠給我們提供就業方便,也可以;但現在除了給鄉里、村裏創收,什麼用也沒有,工作還得自己找,辦它幹什麼?另外,目前包括南京在內的許多城市,沒有專門的外來勞動力就業市場,而現有的就業市場主要是解決城市待業和下崗人員的就業問題,即使允許農民工進場求職,也普遍對外來勞動力就業的範圍進行限制。下面是南京市的一份分類控制的明細表———可以使用外來勞動力的行業工種:建築安裝工、環衛工、礦山井下工、裝卸工、搬運工、瓦木工、水手、冶煉工、鑄造工、車工、擋車工、縫紉工、消防員、廢金屬處理工等。限制使用的:包括清潔工、行銷員、廚工、消費行業的服務員、家政服務員等。而商店營業員、賓館服務員、門衛和保安以及稍需一些技術的電工、駕駛員、話務員等,都在禁止使用外來勞動力的範疇。

    顯然,能夠讓外來勞動力就業的,只是一些苦、累、臟、險的崗位。而這樣的崗位能有多少呢?記者所在小區的保潔員,春節就沒敢回家。因為這個崗位儘管報酬很低,但也有許多人盯著呢。所以,記者在採訪中聽到最多的呼聲是“門檻降低些,門縫開大些”。

    當然,由於目前像南京一樣的大城市還不可能完全滿足外來勞動力的求職要求,解決大城市外來勞動力黑市的根本辦法還是要實現勞動力的就地轉化。但是,在當前的情況下,儘量對進城打工的農民兄弟少一些限制,多一些方便,比如建一個專門的外來勞動力市場,外來勞動力憑身份證登記就業;而政府的有關部門如勞動、公安等進駐辦公,對外來勞動力實行一條龍的管理與服務,是不是會更好呢?

    

    《法制日報》 2001年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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